然后中午我們都聽見大師兄在祖師殿悲傷的大哭。
師父問他怎麼了,他卻撒了謊說:
“剛才被香爐砸了腳。”
后來過意不去,我和二三師兄就偷跑到山下的果園,偷了幾個又青又小的果子放進陶罐。
可是第二天被師父發現了。
師父質問我們:
“是誰放的?”
大師兄第一個站出來承認。
師父要懲罰他,我們三個也默默站出來承認果子是我們三個偷的。
那是師父第一次發脾氣。
我到現在還記得,師父那時生氣的臉,對我們吼著:
“做人要坦蕩,怎麼能偷竊別人東西?我沒教過你們嗎?人窮志不短,再窮也不能行竊。”
那是我第一次挨揍,不為別的,就因為偷了東西,可我們都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像平時一樣嘴犟。
第二天師父很早就下山了,到了晚上才回來,還背了半袋子果子讓我們吃。
我們很開心,但也是那次后,我們再也沒有看見師父房中最珍愛的那一把寶劍。
我最佩服的是四師兄,因為他是除了師父以外唯一能讀懂那些古書的人,他經常給我們講書里故事。
師父說過,四師兄最有才華,要是生在以前指不定能中狀元呢!
我們好奇問過:
“啥是狀元,好吃嗎?”
師父剛準備回答,三師兄搶著問:
“是不是比紅燒肉好吃?”
我現在都記得師父那一臉無語和無奈的表情。
據說三師兄是在遇到師父那天,正好師父去給人看護院回來,兜里有兩塊銀元,看到瘦的像猴子的三師兄,就請他吃了一頓紅燒肉。
后來三師兄和師父回來武館,在他心中紅燒肉是最好的東西,沒有之一。
不過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吃過,但作為幾個師兄唯一吃過紅燒肉的人,他可是自豪了很多年,沒少跟我們吹噓。
六師兄和五師兄是一對雙胞胎,跟我一樣,出生后不久就被遺棄了,唯一好的是他們父母將他們遺棄在武館門前。
兩位師兄雖然雙胞胎,但愛好性格卻不同。
六師兄喜歡洋人的各種東西,比如照相機、洋槍等等,沒事就在屋里畫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畫,聲稱要做出一個帶四輪子的車。
五師兄喜歡刀法,他期盼著自己將來成為像師父那樣的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所以他練武最勤奮。
二師兄比我大六歲,最大的夢想是像故事里的仙人一樣,能飛天遁地,一劍西來斷山河,還問師父如何成為修煉。
師父被糾纏的煩了就回一句:
“我要是知道怎麼成仙,還會在這熬著嗎?”
每次聽到這話,三師兄就安分幾天,然后繼續問同樣的話,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二師兄三師兄和我走的最近,他們很調皮,經常被師父懲罰,可是每次只要有我在他們就可以逃脫懲罰。
用他們的話說:
“這個臭小子,指不定是師父的兒子呢!”
不過這話也就私下說說。
我一直以來,未來的日子會這樣在武館度過,然后一起到老。
直到后來。
我十六歲那年。
山下開始打仗了,好多傷員被送到武館里,本來就小的武館已經住不下了,于是院子里山坡上都是各種慘狀的傷員。
師父不停的忙碌著采藥救人,我和幾個師兄每天熬藥給他們喝。
我們拿出不多的口糧熬出一碗碗可以照見人的粥送去給他們。
后來好多人還是死了,就埋在武館后面山林里。
也是從那時開始,再也沒有看到師父笑。
很多天后的一個晚上,師父很晚都沒有回來,我們所有師兄弟聚在一起擔心的不敢睡覺。
一直到后半夜師父才回來,我們看到他渾身是血走來,踉踉蹌蹌的。
我們趕緊跑過去問師父怎麼了?
師父坐在椅子上好半響,才開口說:
“山下不遠的蔡家鎮被鬼子屠村了,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到處都是斷手斷腳的尸體,這些該死的畜生啊,連剛出生的孩子都沒放過。”
師父沿途追趕偷襲殺了幾個落單的鬼子兵才回到這里。
他身上的血原來不是他的,是那些鬼子的。
隨后三天里,師父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吃不喝,我們很擔心他身體。
而在三天后的早晨。
師父推門叫醒了我們,讓我們到大殿集合。
師父帶著我們給祖師爺上香,嘴里大聲念叨著:
“祖師爺在上,弟子仇清山告請歷代祖師,鬼子無道犯我大夏,侵占我土地,屠戮我百姓,人神共憤!”
“雖然弟子只是一介武夫可報國殉道之心不滅,今日決定帶領徒弟下山抗戰,鬼子不退出大夏絕不回山,若不成功勢必成仁。”
“還望祖師爺們不要見怪,待歸來,弟子再將武館發揚光大。”
隨后。
師父帶著我們參加了抗戰。
兩年的抗戰,我從十六歲打到了十八歲,最愛練武的五師兄手被打斷了一只,大師兄眼睛被打瞎了一只,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傷。
唯一慶幸的是,雖然我們受傷了,但起碼我們都還活著,還能彼此嬉鬧開著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