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袖子揩了揩,手中的拐棍不小心敲了地面一聲響。
“所以小陶道長,她不是貪戀山外的風景,她只是無法歸家。”
陶眠在第二天的清晨出山,走之前把雞籠的糧放好,夠吃數十天的。他養的雞有較好的自我管理意識,定時定量,不會把自己撐死。
萬一撐死,那他只好,含淚把它們燉了。
和很多年前一樣,陶眠就這麼輕裝離開了桃花山。
他在尋找陸遠笛,但陸遠笛為了隱藏自己的蹤跡,下了一番功夫。就算是師父陶眠,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她的下落。
陶眠來到軍營,綁了一個士兵當導航。摸清楚基本的方位后,他聽見遠處有一陣打斗聲。
聲音很輕,旁人幾乎聽不見,但陶眠敏銳地捕捉到了。
顧不上被五花大綁的倒霉士兵,陶眠一個閃身來到聲源處。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徒弟要跟敵人同歸于盡。
小陶仙人被嚇得不輕。
大弟子顧園只是想把所有人都弄死。
沒想到二弟子青出于藍,連自己一起弄死。
陶眠開始反省自己的教育到底哪一步出了問題。
他無聲無息出現,陸遠笛第一個反應過來,立馬開哭。
陶眠一驚,手足無措。
陸遠笛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
“不哭不哭,誒呀,多大點事兒。不是說了麼,師父永遠都在。”
陸遠笛抽抽得話都說不清楚。
“我、我以為那是你、你不要我了。你不出山了。”
“這不是理解偏了麼?師父是讓你有靠山。有事就找師父啊,自己硬抗什麼呢。”
陶眠忙著哄徒弟,完全不理旁邊的另外一個活人。
李籬從震驚轉為審視,他沒想到,陸遠笛的師父竟然來了。
“你是何人?”李籬厲聲問道,“與陸氏余孽有瓜葛者,一并有罪!”
“呀,忘了忘了,這兒還有個你呢。”
陶眠一拍腦門,好像才意識到把李籬晾了半天。
“你……”
“那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小陶道長一臉的純真無害。
李籬感覺自己平白被看不起了。
“那你也別想活著——”
他話音未落,只見眼前一道虛影晃過。
隨后,他整個人陷入了失去五感的狀態。清醒著,但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李籬頓時恐慌起來。
他做了什麼?!
第8章 一樣的人
陶眠沒有做多余的事,他只是把一張符貼在李籬的額頭中間。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符紙……
陸遠笛止住眼淚,她本不愛哭,嚎啕之后有些難為情,袖子拭去眼角的淚花后,紅著眼眶來到師父身邊。
“小陶,他怎麼了?”
“五感全失,沒死,”他回頭去瞄徒弟的臉,“你要他死?師父可以代勞。”
陸遠笛身上披著一件干凈的外袍,很大,是陶眠遞給她的。她捏住衣襟把自己裹住,搖了搖頭。
“你想放走他?”
“不,”陸遠笛走上前一步,垂眸,冷漠地望著她的仇敵,“小陶別插手,剩下的我來。”
陸遠笛不愿臟了陶眠的手。桃花仙人不必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他本不屬于凡間,不該招惹世俗。
是她在,才使得他沾染凡塵。
那天起,陸遠笛暗自下定決心。她要獨立和強大,她不能一輩子躲在師父后面當個只會哭的小丫頭。
陶眠久久凝望著自己的二徒弟,半晌,拍了拍她的頭頂。
“遠笛,要平安快樂。”
一句簡單樸實的叮嚀,陸遠笛的眼淚險些又滑落。
她連忙低下頭。
“我會的,小陶放心。”
陶眠說要多留一些日子,他不放心陸遠笛一個人。
但陸遠笛態度堅持,她不愿陶眠攪入是非之中。
她說,小陶快快回桃花山吧,山花要開了,烏常在還等著呢。
陶眠明白她的心意,點點頭,轉身出了營帳。
他來去無蹤,軍營里的士兵,除了那個被他敲暈的導航,竟無一人發現他的到來。
本來應該輕松地離開,可惜半路殺出來一個少年人。
那少年神色焦急,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他一把抓住陶眠的手腕,問他有沒有看見王二。
陶眠微微愣了一下。他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常人很難發現。
沒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敏銳。
還有……王二是誰?
雖然不清楚他口中的王二,但陶眠作為老糊弄家,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應該是往那邊去了。”
那少年半點懷疑都沒有,感激地握了把他的手,疾步離開。
看上去有點憨。
陶眠最后瞥了眼他離開的方向,不再流連,也走出軍營。
陸遠笛年輕,容易吃虧。但她素來聰慧,犯過的錯誤絕不會再犯,并且能從過去的經歷中汲取經驗,成長速度驚人。
而二弟子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深厚期望。
陶眠回到桃花觀,不出意料,烏常在果真把自己喂胖了。
陶眠把它從雞籠里面提溜出來,當面逼供。
“你怎麼可以吃得這麼胖?”
“你看看別人家的雞,哪有像你這種身材的?”
“我告訴你再這樣下去,除了我沒人要你,你只能在這里給我養老。”
烏常在趾高氣昂,咯咯兩聲,甩屁股走人。
完全不理陶眠在講什麼怪話。
山外紛紛擾擾,山內的日子卻是慢吞吞地走,不催不趕,不緊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