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鵝在想什麼呢。
鵝在想它也有含苞的時分,曾盛放在晴空之下。它想凋零和離別既然是在所難免的,至少讓它在某一刻,路過那朵花的綻放。
三個孩子聽得云里霧里,他們暫且不能懂陶眠的話。只有楚流雪在沉默后問,鵝不會說話,這是仙人編的嗎?仙人真的養過一只鵝嗎?那站在落花下的,是鵝還是仙人呢。
陶眠淺笑不語。
楚流雪發現,自從那日莫名其妙的講笑話大會之后,陶眠的心情神奇地變好了。在這金絲玉線編織而成的囚籠中,他怡然自得,仿佛回到桃花山。
冷靜自持的天子反倒失去了她的從容,她似乎變得患得患失。她開始頻繁地要求和陶眠見面,從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甚至半天都耗在這里。
依舊是下棋品茗,陸遠笛卻心神不寧,連楚流雪這樣的孩子都能察覺到。
“遠笛,靜心。”
陶眠經常這般輕聲提醒。
事態急轉直下,所有人都沒有弄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陶眠就這麼被陸遠笛關了起來,關在天牢。
第14章 深夜來客
天牢內一個不起眼的窄小牢房,一位素衣道士盤腿坐在草席之上,閉目養神。
四周圍縈繞著囚犯求饒和喊叫的聲音,他不為所動,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獄卒小林在這里觀察他足足三日。他剛剛被調到新單位,第一個接手的囚犯便是眼前的小道士。
道士生得白凈溫雅,看上去不像作奸犯科的人。他被關起來之后,受到的待遇也很奇特。牢頭只讓小林監視他的行動并及時記錄,既沒有人提審他,也沒有人拷打他。
他仿佛是來這里避難的。
小林曾試探地詢問牢頭,他犯的是什麼罪。牢頭反過來叫他管好自己的嘴,不該問的別瞎問。
可誰還沒點兒好奇心呢,牢頭越是讓他閉嘴,他就越按捺不住打聽的心。
小道士不像個脾氣壞的人,白日漫漫,不如與他聊聊天。
“嘿,”終于,小林率先開了口,“道士,你犯的是律法哪一條?因為何等罪責被關進來了?”
小道士閉著眼睛,不回不應。
小林用手中的鐐銬敲了敲牢門,當啷兩聲,牢房內的人渾身一顫。
“嗯?”他茫然地望向四周,“開飯?”
“……”
小林沉默。
他還以為是多麼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原來是在睡懶覺!
陶眠這一覺睡得踏實,許久沒有如此酣眠過。他神清氣爽,悠閑地打量他的新居所。
比他想象得要更破爛些,唯一干凈的就是墊在身下的草席。
好在他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也不在意。
目光對上外面那位愣兮兮的獄卒,陶眠微微一笑。
“你好。”
“我……不對,”小林被他自適恬淡的態度感染,錯以為兩人在的地方是茶樓而不是天牢,他費力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老實點!別跟我套近乎。我、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就是!”
陶眠許久沒聽過有人這麼不客氣地跟他說話,還挺新鮮。
“知無不言,請問。”
小林糾結著,他的問題太多了。他從哪里來,做什麼的,上面的人為何不審他……等等。
他最終挑了個關鍵的問。
“你犯了什麼罪,為何被關押于此?”
陶眠真的仔細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
小林豎起耳朵,這是有什麼天大的隱情?
結果那小道士慢悠悠地來了一句——
“我的確有罪。”
“什麼罪?從實招來!”
“是偷心的罪。”
“……”
“你當真了?”
“…………”
小林惱羞成怒。
“耍我是吧!看我不狠狠教訓你!”
陶眠樂不可支,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甚至岔了氣,哎呦地亂叫喚。
年輕的獄卒在他的笑聲中臉漲得通紅,故作兇惡地讓他住嘴。
“別笑了別笑了!再笑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抽!”
“年紀不大,口氣還不小,”陶眠終于止住,臉上還有殘留的笑意,“知道你們牢頭為何不讓你多嘴麼?因為啊,我上頭有人。”
陶眠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方。
獄卒傻兮兮地跟著往上看。
隨后才反應過來“上頭”是哪個“上頭”。
陶眠曲起手指,笑盈盈地望著他。
“有、有人怎麼了?你說得那麼厲害,還不是被關了進來。”
獄卒底氣不怎麼足地回嘴,半天沒等來對方的應答。他抬起頭,卻發現牢房內的小道士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地方關不住我。但,暫時被關住比較好。”
他這句話說得繞,小林的腦袋差點被干燒了。
想繼續追問,對方卻重新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理睬。
神秘的囚犯被關押了數日,不知上面又給了什麼新的指示,陸續有人來探望他了。
第一波來的是兩個小孩,像一對姐弟。
這對姐弟很有意思,長相沒半點接近。如果不是那男孩開口叫姐,小林都不相信他們之間有任何關系。
弟弟不等見到真人就眼淚汪汪了,姐姐一邊給他擦鼻涕一邊嫌棄他丟人。
等看到牢房內清瘦的身影,姐姐的眼圈也紅了,弟弟更是汪汪大哭。
“小陶哥哥!你受苦了。”
小林守在牢門口,以為那在他面前一貫云淡風輕無所吊謂的小道士會安慰孩子兩句,再來幾句人生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