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散落,兜頭包臉,把少年整個蓋住。
聽著弟弟唔唔亂叫,看他手忙腳亂地要把衣服從腦袋上拽下來,結果越忙越亂。
楚流雪叉著腰。
“銀票說了,讓你不要瞎想,好好養著。等他回山上之后發現你瘦了虛了,就再不理睬你。”
“啊?我……師父真的這麼說?”
楚隨煙別的不怕,就怕仙人忽視他。他慌忙把自己的頭臉從衣物中剝出來,跟姐姐保證。
“我會好好吃東西的,也會好好睡覺。”
“你還是少睡點吧。”
提起吃,楚流雪走出臥房。不多時,端來兩人的晚膳。
她吃得快,用過自己的那份后,就緊盯著楚隨煙,監督他把食物吃完。
楚隨煙起初能正常進食,吃到中途,眼皮就黏在一起,精神不振。
楚流雪隔著衣衫攥了把他的手腕,少年的身子一抖,勉強地睜開眼睛,繼續吃了幾口。
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楚流雪才讓他漱口擦手,把碗筷撤下去。
晚膳之后要遛雞。陶眠不在,楚隨煙又在睡,這活只能留給楚流雪。
楚流雪手中一把餌料,邊走邊撒,兩只公雞跟在她身后啄來啄去。
走到院子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株盛開的海棠,花下站著一道黑影。
楚流雪沒有警惕和戒備,仿佛什麼都沒看見,引著兩只雞繼續遛彎。
當她經過海棠時,她垂著眼睛對那黑影道——
“別再來了,我不會隨你們回去。”
第24章 戲臺上的老將軍
薛瀚說到做到,三日后,果真帶陶眠啟程,前往魔域。
經過三日熏陶,陶眠已經不成人形了。白天頭暈夜里吐。幸虧身體素質不錯,不然他還得在薛府躺上七天才能趕路。
看見面無血色瘦一大圈,連來時的衣服都撐不起來的陶眠,薛瀚這沒良心的還很滿意,折扇輕敲掌心。
“不錯,要的就是這種萎靡的狀態。”
陶眠翻他個有氣無力的白眼。
返魂香屬實好用,陶眠現在除了那身素雅的外袍,幾乎找不到更多形似仙人之處。
薛瀚讓他更衣,把那喪氣的打扮換了。
“我這是……仙氣翩翩……”
陶眠還在為自己有氣無力地辯解,任由府上的丫鬟擺弄,換了一身木槿紫色的錦服。
薛瀚端詳著他的臉。
“雖然你在魔域沒什麼名氣,但以防萬一,易個容?”
“不會易容。”
陶眠理直氣壯地回。
“這也不會?你這一千多年都學什麼了?”出了那間屋子,薛瀚的嘴又要變損。他拍拍手,讓人送來一個雕花小盒。
“這是何物?”
“改變容貌的雪泥。”
“……擦著好癢。”
“……”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薛瀚被折騰得沒脾氣了。
“那你戴個面具吧。雖然不便,但也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
陶眠就這樣戴了一張月白無紋樣的面具。
兩人乘坐一輛寬大的馬車,車夫戴了黑色的斗笠,看不清臉。
陶眠和薛瀚先后進入。
車內空間寬敞,薛掌柜是個處處追求品味的人。這馬車不但能載人,還能容車廂內的人品茗讀書對弈。
陶眠趁著趕路的時間吃東西,補充體力。薛瀚就在他對面慢悠悠地品一杯茶。
待小陶仙人恢復了五成的精力,才開始詳細詢問他們此行的安排。
只要提到正事,薛瀚就能暫時地當個正常人。
他說他們二人即將前往魔域一處專供權貴富商交易買賣的場所,名為“千燈樓”。
千燈樓共九層,每層交易的物品等級品質不同,客人們根據所需,前往對應的樓層參與“唱樓”。
所謂唱樓,即是負責拍賣的侍從站在每層樓中央的圓臺之上,為各位賓客展示物品,并報出底價。包廂前墜著數盞大小齊一的蓮花琉璃燈,有意競拍者須燃燈,燈的數量與價格掛鉤,點燈最多者即可獲得該物。
陶眠聽過薛瀚的解釋,點了下頭。千燈樓的拍賣規矩不難理解。
“你所需的橫公魚脂,就在下一輪唱樓的物品之中。這玩意雖然罕見,但只能入藥治一種病,那些客人對它的興趣并不大。我聽聞,這塊橫公魚脂已經在千燈樓掛了兩月有余,也無人拍下。旁敲側擊了千燈樓的管事,對方給出的答復是——只要有意,必是探囊取物。”
薛瀚不緊不慢地敘說著,過程中陶眠一言不發。
直到聽見那句“探囊取物”,他咀嚼點心的動作慢了。
“怎麼,你有什麼預感?”
薛瀚極為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細微變化。
陶眠想說,他隱隱感覺薛瀚剛剛那番話,直接往他們倆的后背插了好幾個旗子。
但他沒這麼直白。
“還是慎重為上。”
千燈樓坐落在魔域的西南部,一個叫月丘的小城。月丘城不大,卻甚為繁華,這是專門供魔域之人游玩賞樂的地方,沒有白日,有的只是無盡的靡靡之夜。
馬車穿過人間和魔域的邊界,原本溫順矯健的兩匹駿馬,忽而皮肉褪去,只剩兩具森白骨架,昂起頭高聲嘶鳴。駕車的馬夫一揚馬鞭,疾駛的風揚起斗笠的黑紗,露出仿佛被火燒過的黑黢黢的側臉,本該有眼球的地方,徒留一個空落落的洞。
車中的陶眠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