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來觀,玄機樓處處對稱,異常工整。整個玄機樓由純銅澆筑,八條銅蛇盤繞高柱直直入云。樓體表面多數已呈黑色,不但不顯陳舊,反而自有沉穩莊重之風,不失為玄機樓的一種特色。
樓的正門有兩個重甲的衛兵鎮守,來往的人要出示一種黑金雙色的函件。
陶眠屬于不請自來,當然不會有這玩意兒,被其中一個衛兵攔下。
衛兵的頭上是厚重的銀色頭盔,看不清神情,更顯威嚴。
而且他們都是異常高大的男子,擋在正門的門口,給人極強的存在感。
榮箏本來是相信陶眠的,現在看來他那塊玉佩不好使。
他說這話時信誓旦旦的,估計是自己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
她在心里嘆一口氣,想拍拍小陶的肩膀,建議他們先撤,等晚上再翻墻進來。
排在他們身后的人也在催促,語氣十分不耐煩。
陶眠卻紋絲未動,也不慌亂。那擋在他前面的衛兵有點被對方的理直氣壯所震懾,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而他旁邊的那位,估計是來這邊做事的年頭更長,他認出陶眠腰間懸掛的信物,連忙推開礙事的同伴,恭恭敬敬地低頭伸臂,請陶眠進去。
這玉佩是玄機樓樓主單獨留給密友的信物,全天下不超過三枚,可隨時進入玄機樓,挑選任何一件看中的兵器。
陶眠對選兵器沒興趣,他是來修的。
榮箏沒想到,這騙子仙人的信物竟然真的有用。
她快步跟上去,果然無人阻攔。
榮箏很驚訝,不免小聲地和陶眠交談。
“小陶,你那東西居然不是拿來唬人的?”
“嘖嘖,”陶眠還不滿意呢,“下次就應該讓他們樓主給我提個‘允許通行’的牌匾,我舉著進來,看誰敢攔我。”
“……”
榮箏只顧著和陶眠說話,都沒來得及細看樓內的景象。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這玄機樓內,更是一派大氣的風貌。
樓內總共分為八層,他們行走在最外沿的環形樓梯。在中央是一株巨大的銅荷花,上有若干散開的荷葉,每個荷葉之上都是一個鑄器臺,名匠和學徒們在上面忙碌,錘煉聲和師傅的罵聲不絕于耳。
更神奇的是,那些鑄器臺不是固定的,而是通過齒輪、鏈條等運作,能夠在一定范圍內上下左右移動。
如同一朵真正的、生長在鐵水銅泥之間的荷花,搖曳多姿。
榮箏不禁在想,這玄機樓的主人該是怎樣的一位人物,能把剛與柔如此相協調地結合在一起。
在樓中管事的帶領下,很快,她心中的謎題得以解開。
玄機樓的樓主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管事把他們帶到的地方,不是任何想象中的奢華房間,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鑄器臺。
一位上了年紀的鐵匠正在錘打一柄燒得通紅的寶劍,有個穿著樸素、甚至衣服上還打了補丁的人背對著他們,在看師傅鑄劍。
起初榮箏以為是這里的學徒,沒有留神。但管事說“樓主,客人到了”時,她驚訝地張大嘴巴。
這位不起眼看著還有點窮的學徒,竟然就是玄機樓的樓主?
更令人震驚的是,那身影轉過半側,輪廓姣好的側臉露出。
樓主和她一樣,是女子。
榮箏一時間接收了太多新信息,腦子不大轉,愣在原地。
那女子看不出年紀,風情萬種。她的風情魅而不俗,不是靠單薄如蟬翼的衣裙或是濃艷的妝容刻意營造,哪怕穿著布料粗糙的衣服,素面朝天。只要她一笑,就讓人不禁聯想到艷媚半展的芍藥,迎風自開。
她第一眼落在陶眠的臉,打了個轉兒,滑向旁邊的榮箏,微微笑了。
“陶郎,這位便是遠笛姑娘麼?”
榮箏怔了一怔,沒想到眼前這位恩師舊交的記憶還停留在桃花山的二弟子。
看來對方不僅不問世事,活得也夠長了。
陶眠咳嗽一聲,有些尷尬。
“阿九,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五弟子,叫小花。”
“小姑娘?”
“……她不姓小。”
“花姑娘?”
“……你叫她小花就行。”
第74章 阿九
阿九雖然生得嫵媚多情,但據陶眠所述,她心思簡單、不問世事。玄機樓除了她和八大匠人,還有諸多管事跑堂來維持樓的運營。而作為玄機樓的樓主,阿九無需打理諸多瑣事,每日與刀槍劍戟為伴,也不覺得孤獨。
“也是孤獨的。”阿九輕嘆,哀哀裊裊的。美人就是美人,連顰眉都這般俏麗。
此時他們三人離開了鑄器臺,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這里是玄機樓開辟出來待客用的,在樓中,相似作用的地方只有三處。
玄機樓不缺生意,進了此樓不分貴賤,不會特別優待誰。哪怕皇帝親自來了,都要有函才能談。
這里設了厚重的銅門,隔絕了外面喧鬧的聲音,是以三人能夠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
聽見阿九如此哀婉地嘆氣,榮箏用一種看渣男的眼神看陶眠,陶眠回給她一個無辜的表情。
真的不關他的事啊……
阿九單手托腮,另一手把玩著空茶杯,眼神輕輕地飄在榮箏的臉上,像被一片羽毛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