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什麼多余的情緒。如果能一眼看到結局,那麼情緒的起伏也是一種徒勞。
讓陶眠來形容這種人,那就是“麻了”。
付云的那招鳳棲梧桐聲勢浩大,一時間所有人都感受到鳳凰甩尾的力量與威壓。
但面對奔襲而來的劍氣,肖飛絮卻只把劍尖稍稍抬起。
他點在了一塊飛濺起來的石子之上、那石塊大概只有人的一個指節那般大小。
肖飛絮就是這樣隨意地一起劍,但是,當他的劍尖抵住那石子,石子在低空中停滯之時,周圍的飛沙、走石、落葉、甚至是山頂吹過的風,似乎都被那一劍停住。
緊接著,肖飛絮稍稍轉手,劍尖抵著石子旋轉少許,周圍的一切頓時又開始恢復原狀,石子和沙礫沿著各自的運行軌跡再度重啟,而且速度要更快、更疾!
它們像數不清的小小的手,把方才付云施展出來的劍氣一道接一道地撲滅,分毫不留。
耳畔的簌簌聲乍起,又頓消。在諸多弟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肖飛絮手中的劍不知何時,抵在了付云的頸側。
再進一步,就是死神降臨。
弟子們仿佛被集體喚醒,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剛剛發生的一切。
梧桐一葉!肖師兄用的是桐山劍法第五式梧桐一葉!
因為以往這一式大多是劍尖點葉,所以肖飛絮點在石頭上的時候,很多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肖師兄就這樣,用一招化解了付師弟的兇猛劍氣。
沒有任何張揚的氣勢,也不見他有什麼浮夸的動作。
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只憑這一來一回,勝負已分。
肖飛絮把劍收回來,付云毫發無傷。
他慢吞吞地說了句點到為止。
聽見這四個字,付云的神情頓時扭曲起來。
“師兄,”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這又是你的一次君子之行嗎?”
肖飛絮本來都打算下場了,聽見這句之后,用不理解的眼光望著他。
付云垂著臉,人們只能看見他嘴角刻意擠出來的笑。
“你已經很強大了,為什麼還要這樣侮辱人呢?我拼盡所有,才站在這里和你同臺。但你卻仍是這樣,漫不經心。是想偽裝成什麼都輕而易舉的樣子嗎?你這又是何必。”
“付云,我聽不懂你的話。”肖飛絮是真的不解師弟為何如此言說,而且聽上去很像誤解。
他想了想,還是給了付云一句中肯的評價。
“付師弟,你已經足夠努力了。”
他本意是想肯定付云,但當他這句話說出口后,他看見付云的五官有一瞬間的扭曲,但那扭曲只是稍縱即逝,隨后是空白。
是的,空白。肖飛絮第一次在人的臉上,看到那種一切都被抽空的表情。
情緒,想法,什麼都沒了。不是被隱藏起來,而是完完全全的空。
第182章 桐山派打工人
“哎呀,”陶眠隔著很遠的距離,也聽清了肖飛絮對付云說的話,“這句對于付師兄來說,可真是暴擊啊。”
“什麼抱雞?”李風蟬迷糊著問,“肖飛絮不是夸了付云嗎?咋了,夸還不高興?”
“與其說這是夸獎,”沈泊舟在旁補充著師父的話,“不如說,這反而是把一切都否定了,在付云師兄看來是這樣。”
付云在背地里投入的所有努力,就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努力”。
這話聽起來很矛盾,但如果結合他把自己和師兄肖飛絮對比這件事來談,就能明白他為何這樣做了。
肖師兄做什麼都不費力氣,天賦使然。不管是劍術、仙法、內功,只要他想,他都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他現在只不過是沒有什麼強大的動力,驅使著他去追求極致和巔峰罷了。
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熱愛自己的門派,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從門派這里得到點好處。
肖飛絮就是桐山派打工人,戳一下動一下。
師父讓他出頭他才出頭,讓他去云游他就去云游,讓他教師弟師妹,他就教幾招。
也不能說他敷衍,只能說,該他做的事情他一件沒少,不該他做的事他一件不碰。
他反而不理解付云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卷。
此時此刻,表面上比試臺站著的是師兄弟二人,其實是卷王和咸魚爭霸賽。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兩人誰也不能理解誰,站在一起無非就是看對方給自己添堵。
陶眠湊熱鬧湊得津津有味。
“三長老座下的弟子,可要比二長老有看頭多了。看來他們這桐山派正統,應該在道謙長老這里呀。天賦異稟者有之,勤勉上進者有之。”
只可惜這兩位互相不對付,若是他們能聯手,這桐山派,遲早是三長老的人把持大權。
現在說什麼都完了。
付云已然崩潰,在肖師兄的眼中,原來他只是一個空有努力值得肯定的庸才罷了。
他誰都沒有理會,連師父搭在他肩膀的手,都被他輕輕拂開,一個人離開了。
而勝出的肖飛絮似乎有些茫然。在眾人的歡呼恭喜聲中,他望著付云的背影,眼中滿是迷茫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