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的上方還附了兩句詩。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位客人多年考取功名不成,心灰意冷,郁郁不得志。他走投無路,才來到了我們千燈樓尋求幫助。來者是客,千燈樓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我們請來樓內最好的畫師,為他繪就這幅春日登科圖,讓他在畫中享有一輩子的功名富貴。”
“聽上去很不錯,”陶眠湊近了畫去瞧,畫師有意在對方意氣風發的面容下功夫,畫筆飛揚飄逸,“不過,他看上去似乎永遠定格在這一刻了?”
“歡愉總是短暫的,把這短暫的瞬間無限拉長,于他,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陶眠不置可否,但沉默似乎已然表明了他不贊同的態度。
因為還要找水生天,所以他們沒有在那個掛畫的房間停留太久。
等再過了兩個房間之后,陶眠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千燈樓,好歹是個做生意的地方。之前那些畫,看起來并沒有什麼用處。你們做了事,卻不收取報酬,竟然是這般好心麼?”
第214章 怕你看不著
陶眠想什麼問什麼,也沒有顧慮。
孟管事回答或者不回答,說不說實話都無所謂,反正他只是隨口一問。
但孟管事給了他答案。
“千燈樓要開張吃飯,喂飽上下那麼多張嘴。好事麼,偶爾做做也就罷了。長久下去,就算家底再厚,也是吃不消的。”
孟管事說話仍是那奇特的調子,起音很高,尾音拖得長。
“那間掛畫的房,我們定期會邀請貴客參觀。”
“參觀?”
這兩個字讓陶眠琢磨出些許不一樣的意味。
“是的,參觀。”
孟管事伸手做了一個托腮的動作,不但沒有半點可愛,還顯得很詭異。
陶眠見他突然裝可愛,一愣,差點吐出來。后來才明白對方大約是因為腦袋太重了,才不得不伸手扶一下。
話說孟管事的巨大腦殼下面會是什麼呢?
另一個巨大腦殼?
就和他的面具一樣,面具下面是另一層面具。
……
想得有點遠了。
孟管事當然不清楚陶眠心里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把腦袋扶正之后,繼續方才的話。
“千燈樓的客人,公子你也見過了,非富即貴。他們花錢像喝水一樣容易,砸錢只為聽個響兒這種事也不新鮮。
身居高位久了,見識多了,當然很多東西就入不了他們的眼。但人呢,又總是想追求刺激,所以他們就想要些不一樣的體驗。”
孟管事說,那間房的每一幅畫其實都是未完成品。當展出開始的時候,每個客人都能拿到一支毛筆。
這看似普通的毛筆,沾上墨之后,就有了非同一般的“魔力”。
只要在畫紙上輕輕地勾勒一筆,或者畫一個圈,或者是別的什麼,那畫中的人就會被生生地束縛住。
喜歡惡作劇的客人,在那畫中人行走在小徑之上時,畫下一個接著一個的陷阱,看他跌入又艱難地爬出。
還有些只為打發時間的客人,會用墨點掉畫中人的馬匹、財寶……總之是一切他們看中的東西,然后悠然欣賞著畫卷里面的人團團打轉。
還有些客人,做的事情就要過分得多。關于這點孟管事只是淺淺地提了一句,沒有深講,估計是在防備著陶眠,又想試探他能接受到何種程度。
其實他們會做出什麼,陶眠也想象得到。
“那里面的人,會感覺到痛苦麼?”
他只是問了這樣的一句話。
“會,”孟管事給出肯定的回答,“但是在我們看來,他們只是由墨筆勾勒出的畫影罷了。一張畫會不會痛苦,糾結于此,毫無意義。”
他們的痛苦哪怕被目睹,被聆聽,也無法被感受。
“小公子,人不能只是想得到好處啊,”孟管事晃了一下大頭,不管何時,那頭的表情永遠在笑,“好處的背面是明碼標價的,可惜那麼多人都不肯或不愿把它翻個面兒,自欺欺人。”
最后幾個字,孟管事說得很輕。
他似乎既看不上典當人生的窩囊廢,也瞧不起那些空洞無聊的貴客。
“好了,公子,我們終于到了。”
孟管事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用虎頭鑰匙,打開了新的一扇門。
這扇門后面的房間是全新的。
雖然房間每次都沒什麼順序,幸好它們不會重復出現。所以孟管事說,只要耐心地開門,總會找到心中所想的那間屋子。
現在,陶眠就來到了水生天所在的房間。
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墻上擺放著許多木盒。
這些木盒都是長方形的,但大小不一,全部漆成暗紅的顏色,如同凝固的血塊。
而在房間的中央,就擺放著那塊水生天。
看見水生天所在的位置,陶眠的眉頭皺起來。
這東西……放得是不是太顯眼了?
第215章 別刁難人
水生天這東西,陶眠看過幾回了,因而一眼就能辨明真假。
這胖嘟嘟、像條蠶似的玩意,就是他想要找的東西。
陶眠的手指動了動,想摸。
但他先詢問了孟管事一句。
“敢問孟管事,我摸摸行嗎?”
他還怪有禮貌的。
“當然當然。”
要做生意了,孟管事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圓滑、游刃有余的模樣,是陶眠熟悉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