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對面的人都吹沉默了。
不知道對方到底怎麼解讀他的意思,接下來傳來的聲音都是急促又緊張的。
來望壓根沒管,準備拍屁股走人。
人已經走出去兩三步了,又一個緊急止步,把掉在地上的骨哨撈走。
來望道人一路吹著歡快的小曲兒,只顧自己快活,把另外七個弄得一頭霧水。
……瘋了?
這七人其實已經布置完畢,只差最后那個年紀小的。
七人之中為首的高人思忖片刻,認為對方大概是被敵人殺害或者綁架了,沒有辦法自如行動,連聯絡用的骨哨都落在了對方手中。
高人用哨聲,將此事報給沈泊舟。
彼時沈泊舟正在與榮箏斗法,兩人誰都不讓誰。就像開戰前分析過的,勢均力敵的對手。
沈泊舟的靈根弱,有顧慮。
榮箏準備踏上回家之路的前一晚,還在老神醫那里灌藥呢,一回山就要進行這麼熱烈的儀式來歡迎她那自私自利的“師弟”。
兩人都是帶病之身,但打上頭了,又誰都不肯讓步。
沈泊舟右手的食指在半空輕輕一挑,幾股水流如同麻繩擰在一處,直奔榮箏而去。
榮箏的劍尖在空中虛虛劃過,火焰便聽從她的指揮,與那水流對沖在一起!
呲——
又是一陣白煙。
來望道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山腳下。他口中仍然含著骨哨,但沒有把它再次吹響。
不需要了。
他回來,是為了看看榮箏是否還活著。對方的四肢受了點輕傷,腿有些瘸,除此之外,還是完整的。
來望真怕她打架不收力,憑著一股豁出去的勁兒,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面。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
來望道人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和他離開的時候相比,榮箏的體力消耗得很快,而且靈識渾濁,有瀕臨崩潰的態勢。
她體內的毒頑固至極。在脫離了浮沉閣后,沒有辦法徹底清除治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量壓制,減緩毒性發作的時間和次數。
但這種小心謹慎的打法,隨著沈泊舟大開大合的招式一個連一個,已經逐漸不好用了。
榮箏對此心知肚明,但她想,人總是能再撐一步。
她暗暗咬著牙,盡量晚點讓沈泊舟發現。
小陶……你在何處呢……
榮箏不由得念起山中的陶眠。
這沈泊舟心黑手辣。也不清楚他對師父到底做了什麼。
榮箏手腕一震,震掉了劍身上被附著的水靈力。
她深吸一口氣,不能再耽擱了。
榮箏再一次將靈力灌注到劍身。這一回的劍,要比之前吸納的靈力都要多。
甚至在散發出淡淡的白煙。
劍的變化也帶來了周圍的變化。本來已經減小了的火焰,又一次鼓漲起來。
榮箏和沈泊舟不一樣。
沈泊舟一心只想著破壞。桃花山會變成什麼樣子,與他無關。
但榮箏認為這些與她有關。
一草一木,一樹一星。
她都不想害。
所以榮箏在和沈泊舟對打的時候,多了一重顧慮。
這少少的一層,就是天壤之別。
榮箏感覺到自己的體力下降得厲害。
她想沈泊舟也不好過。即便離得遠,她也能看見對方發白的唇色。
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吧。
榮箏提劍俯沖過去,連帶著那仿佛活起來的火焰。
但是沈泊舟毫無閃避之意。
他仰起頭,微笑著看向以雷霆萬鈞之力襲來的榮箏。
“師姐,我忘記與你說一件事。”
榮箏皺緊眉頭,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事,對方有下一步動作了。
他的廣袖無風自動,微微搖晃。
一張符紙從其中飄了出來,隨后還有朱砂盒、紙人……等等布陣必備的物件。
“因為吃過虧,所以我不信人。”
所以沈泊舟又怎麼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
八個至關重要的布陣之人,那最后的一個,其實是他自己。
陣法已經成了。
天地變色,山河一慟。山中的靈獸飛鳥奔逃,被數不清的觸手似的力量從半空拖下,從林木的邊緣拖回。
悲鳴、哀嚎……平和的靈山被迫變得猙獰。它無力再去庇護那些依戀它的生靈,而這種無力又讓這座有靈性的山愈發沉入痛苦的淵藪,不能自拔。
榮箏也受到陣法力量的強烈影響。她勉強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但一條膝蓋已經跪貼在地。
她感受著山的疼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身體傳來的痛感。
這讓榮箏眼睛瞇起,擠出兩三滴淚,淚水和汗水混作一起流。
這是小陶……所珍視的一切……
山中的生靈,四季更迭時的草木花蕾。
師兄師姐的安魂之所……
榮箏生出了莫大的悲憤,她恨沈泊舟,更恨自己的無力。
來望道人想救,但他比榮箏的情況沒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七竅已經有滲血的癥狀。
沈泊舟睥睨著伏在地上的榮箏,耳畔是那些令人心情愉悅的萬靈嚎哭之音。
他就要成功了。
徒弟受困,陶眠不可能坐視不理。
只要他在這時去要挾對方,他一定能問出水生天的下落。
思及此處,他變得迫不及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