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在這里監工,我都不敢想我會是多麼快樂的小道士。”
“七老八十了,還小道士……”
“你這老家伙一千來歲了還自稱小仙君,你好意思?”
陶眠和來望斗了會嘴,這簡直是他們每次重聚必上演的節目。
兩個老家伙,誰也不服誰。
來望道人當然還沒有七八十歲那麼老,他還當自己是永遠的十八歲,精力旺盛。
他那山頭的水土也滋養人,每回來見陶眠,陶眠都要嘲他發胖。
“胖怎麼了,能吃是福,我這是一身的福氣。”
來望拍了拍肚皮。
“根骨和靈氣是沒了,好歹也打兩套強身健體的拳法吧。不然我叫村里的老張太太教你耍一耍太極劍?我瞧她自己練得蠻好。”
這是把來望的老年生活提前安排上了。
“不耍,不耍。上回從溪邊拎了桶水回去澆樹,一不小心都閃了腰,太激烈的事情我不做。”
“那你還不服老。”
“我服老你就能少奴役我給你干活麼?”
“……”
陶眠閉上嘴巴。
“看看,你寧愿不懟我兩句,也不舍得放棄奴役我!”
有趣的水友千篇一律,白來的長工萬里挑一。
白嫖和有趣之間,他選擇白嫖。
陶眠也不是不干活。這些仙菇是有靈性的,不能輕易地經他的手,否則真的要成精了。
一只兩只還好,之前來望和榮箏合力種了半座山,都成精了,這得多鬧啊。
陶眠不愿想象滿山蘑菇成精的畫面。
那時桃花山受難,仙菇們滋養著山。如今山氣蓄養得差不多了,仙菇又長得壯實不少,反過來,要汲取山的靈氣。
陶眠打算把些許的菇采出,重新放回他的芥子袋中,轉為沉睡的狀態,以備隨時取用。
他正愁這活計沒人干,來望道人就自投羅網了。
來望是來給陶眠和榮箏送栗子的。山里最早的一批栗子成熟了,味道甘甜,來望嘗過覺得不錯,才千里迢迢地送來,順便探望桃花山的師徒。
他還沒見到榮箏的面兒,在山腳下,就直接被陶眠拐到山后。
等忙活了半天,終于把活干個七七八八,陶眠才請他移駕。
回到熟悉的小院,院子空蕩無人,連那只喜歡溜達的三黃雞都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明明八月剛至,院中卻一股揮之不去的蕭索之氣。
大嗓門的來望一向喜歡站在院門口,就喊榮箏出來,看看他帶什麼好東西了。
但此情此景,他心中也明白,這是榮箏時日無多了。
榮箏就坐在屋內最敞亮的地方,這里陽光足。
趁著師父把來望拉走,到后山干活,她將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至少別太死氣沉沉,嚇著客人。
他們三人聚在一桌,吃了頓飯。榮箏現在不能見風,不然這桌就該擺到院子里去。
來望也不計較這細節。現在全山上下,一切以榮箏為重,連陶眠自己都要排得靠后些。
來望問起了陶眠收養的那孩子,陶眠回說很好,已經是秀才了,馬上又要到鄉試。
來望也不是世俗中人,于功名一途,完全是個門外漢,不好多言,只是點頭夸贊。
陶眠撲哧笑了。
“你點什麼頭,字都不識幾個呢。”
“嘿,這話怎麼這麼不中聽呢,好歹我看那些劍譜心法不費勁。懂那麼多字,明白那麼多道理干什麼?沒用沒用。”
“就是就是。”
榮箏還附和來望的話,這是產生靈魂的共鳴了。
說起那孩子——
“小陶,你還真要那小孩考功名、當狀元?”
“我是想讓他當皇帝的。”
“……”
來望默默地把手滑掉在桌上的筷子撿起來。畢竟是陶眠多年摯交,聽他說出什麼話來都不奇怪。
“前車之鑒,你還是別了。”
來望把自己的杯中酒滿上。
陶眠也不嫌他說話不好聽,意有所指,只當來望好心提醒。
然后他把來望面前最喜歡吃的炒筍端走,換成了他最不喜歡的豆芽。
“……你這小心眼仙人。”
來望臨走時,帶走了桃花山的三五樣特產,馬匹兩側的筐裝得滿滿,都是師徒二人的心意。
來送他到山下的只有陶眠,榮箏只送到了院門口。
來望牽著韁繩,回身,對桃樹下的仙人揮揮手。
“我會常過來看看!下次別叫我給你白干活了啊!”
陶眠含笑點頭,右手向前一送。
馬蹄聲遠去,人生無非是聚了又散,相逢再離場。
等到桂花飄香時,鄉試放榜,元日考中了舉人。
自遠處的風送來桂香,也送來了好消息。
第280章 故人遠
蔡伯近來風濕的毛病重了。一場夜雨澆落,他的膝蓋被濕氣砸得動彈不得。
陶眠聽聞了消息,立馬來到老宅探望他,還專程帶了幾貼小神醫做的膏藥。
仙人做慣了照顧病人的事,給蔡伯熬藥貼藥,做得順手。
燈火如豆,兩人聊起了元日。
金舉人,銀進士。考上舉人是件極難的事,而元日不僅考中了,還拿到第二的好名次。
“第二名,元日那孩子還修書給我,自責地說沒考好呢。”
蔡伯把元日當自己的親生孫子,每次提起他,笑得兩只眼睛瞇縫起來,自傲不已。
“他還提到童生試時,沒拿到縣案首的那次,說自己老是欠點火候,總拿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