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畢竟是我們從彼岸搶回的……他的陽壽,最多不超過十年。”
十年,這就是元鶴今后的全部人生。
陳板藍見慣生死,就算不像作為葬門傳人的白仁壽看得那麼分明,或多或少會有點預感和直覺。
他早看出元鶴活不久了。
陶眠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間幾乎掛不住,他的眼皮下抹,盯著葉片上的一只紅底黑點的瓢蟲。
片刻,他又重新抬起眼簾,凝視著等待他回答的陳板藍。
“那就做到極限吧,有勞小神醫。”
陳板藍沒有異議,陶眠說什麼是什麼。
“那好,病人要留在谷中一段時間。先說好,這段治病的時間必然是勞累且辛苦的。除非中途治死了,否則我不會中斷。”
陳板藍說話直接且果斷,他這種說話風格也是從祖師那一輩傳下來的。
幸虧他們幾代師徒只喜歡在這谷中侍弄花花草草,不然單憑這張嘴,足夠他們每天挨三頓打的。
若是陳板藍面前換個人,都不能容他這麼講話。
但陶眠可以。
因為他說話更難聽。
“沒關系小神醫,徒弟要是治死了我就把他埋這里,我隔三岔五來看看。”
“……”
這不是明晃晃的威脅麼?陶眠要是隔三岔五來這里……那藥仙谷還能安然無恙?
最后是陳神醫嘆了口氣。
“我會盡力,仙君不必如此。”
在藥仙谷治病這件事就算定下來了。
元鶴作為最關鍵的病人,反而是這次討價還價中,最事不關己的一個。
他默默地聽著陶眠和陳神醫對他的安排,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他像一片隨波逐流的枯葉,水流把他推到哪里,他就順流行至何處。
倒也不能說他患病之后自暴自棄,元鶴心里想得明白,他只是暫時處于這種無法自控的浮沉狀態。
他想,他慢慢會考慮清楚,自己未來要走怎樣的路。
至于現在……
他的手掌向前伸,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將自己艱難地挪動到馬車側面的座位。
腿上柔軟的毯子委地滑落,元鶴下意識地想要將它撈起來,結果一只手不小心從座位的邊緣滑下,身體重心偏移,眼看著就要撞在車廂的廂底。
元鶴閉上眼睛,面容蒼白難堪。
這時一股無形的靈力順著轎簾的縫隙鉆進來,將他輕輕托起,把人又扶回位置。
這股靈力鉆進馬車內時,無聲無息,甚至連轎簾掀起來的弧度都沒發生變化。
仿佛是平地而起的輕風,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為元鶴免去一場小災。
至于悄無聲息出手的那人……
他還在外面,和小神醫嘮叨,把后者煩到不行。
“小神醫,你說我徒弟身上還有什麼病?”
“我怎麼沒看出來……治療得應該基本到位了啊!我可是桃花山響當當的名醫。”
“要不你還是先治腿吧,剩下的你跟我商量商量,我先診斷一下。”
“……”
陶眠叨叨這麼一通,陳板藍回給他的唯有沉默。
雖說來得匆忙,但陳神醫答應下來,他們師徒二人也算順利入住藥仙谷。
等真正開始治療后,元鶴才明白,陳神醫那天說得“治療過程很痛苦”,到底是有多痛苦。
第357章 我徒弟什麼都好
陳神醫給元鶴治腿,主要分三步。
用藥、復健和心理疏導。
這三步,每一步看上去都是科學的。
但架不住陳神醫三管齊下。
元鶴現在就是一邊手扶著墻,一邊端著藥碗,一邊聽陳神醫給他讀《心經》。
“……”
喝下一整碗苦藥的元鶴唯有沉默以對。
這場治病之旅,對于元鶴滿是痛苦,對于陶眠純純度假。
此刻他品嘗著小神醫這里的雨后新茶,悠哉地等著元鶴從房間的一頭走到另一頭。
這是專門給元鶴用來治腿疾的房間,不必要的家具和擺設清得一干二凈,留給人足夠的活動空間,免得元鶴磕了碰了。
治腿不是個容易的過程。
陶眠三杯茶下肚了,元鶴走出還不到十步。
他在這里起到的是一個保險的作用,徒弟但凡有一點栽歪的傾向,他動動手指,便能隔空把對方扶穩。
偶爾元鶴是真的想問問,這三件套能不能分開,一件一件來。
陳神醫說他很貴,按時辰收費,耗時越多,陶眠的錢袋子癟得就越快。
陶眠其實不差錢,但既然陳板藍決定這麼做,他也沒有太過阻攔。
畢竟人家是專業大夫,他個外行最好別指手畫腳。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兩個月。
幾十天,元鶴就這麼每天扶著墻走。他走得艱難,一炷香的時間額頭滿是熱汗。偶爾身體不小心失去重心,前傾后仰,汗珠被甩落,被窗外的暖陽一照,閃著微光。
他從最初半天走一個來回,到如今能走三個來回,已經算得上進步飛快,連陳板藍都嘖嘖稱奇。
陳神醫第一眼看到元鶴,便知希望渺茫。他的腿疾難醫,要不是陶眠在旁威逼利誘,陳板藍根本不會接這種砸自家招牌的活計。
但元鶴的腿有了起色,連一向波瀾不驚的他,都有些許動容。
也發自內心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