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把七弟子安葬,又守了三夜。
白鶴和黑蛇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三日過后,白鶴也向仙人辭別。
它該回到同伴身邊了。
陶眠送走了七弟子,又要和白鶴辭別。
白鶴依依不舍。它的雙翅一展,飛到一棵高大銀杏的一根枝,回頭望望地上的仙人和黑蛇。
仙人對它揮揮手,它又上了幾尺,再回首。
如此反復幾回,來到銀杏樹的樹頂。白鶴用力地振翅,飛向無盡蒼穹。
它徹底地離開了。
“這回只剩我們兩個……”
陶眠低頭,黑蛇昂首。
“好像又回到過去,最初也是我們兩個……”
仙人嘴角牽起一抹無奈又懷念的笑。
元鶴在秋日病故。他走時天氣還沒有涼透。等過了半個月,山中落葉蕭蕭,已然有了冬的氣息。
黑蛇在這年冬天要比往年更加憊懶。它常常團在火爐旁邊,一動不動,只有仙人端了食物上桌時,才能勉為其難給點反應。
陶眠有點發愁,雖然蛇類冬眠是本性,但他這條不是普通的蛇。
他們共度了很多個冬天,之前黑蛇也不會這樣沉悶呆板啊……
仙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他給黑蛇喂了點靈力,讓它保持體力。同時心中暗暗做了個打算,尋找外援。
寄給小神醫的信,在五日后收到回信。
陳板藍言簡意賅,他不是獸醫,給再多的錢也不行。
“……”
陶眠只好放棄,心里想,或許等到春天來臨,黑蛇就會恢復原來的樣子了。
誰知情況愈發惡劣下去,黑蛇現在不僅是不愛動的問題了,它的鱗片開始出現石化的跡象。
陶眠都驚了。
只聽過蛇蛻皮,沒聽過蛇硬化啊?
他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給它喂藥、喂靈力,甚至擦香膏。
但是沒用。不管他做出什麼努力,蛇身石化的范圍都在逐日擴大。
陶眠怕它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變成雕像,甚至在原本的床邊又搭了一張床,整天守著。
盡管如此,某一日他睡醒一覺,還是發現黑蛇變成了硬硬的石頭雕像。
陶眠張大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要叫還是要嚎。
“小黑?你怎麼了小黑?”
仙人頓時從床上彈起來,在原地表演了一個無效的手忙腳亂,最后把兩只手圈在蛇身的兩側,準備把它輕輕地拿起。
嘩啦——
可就在他準備把蛇身托起來之時,那堅硬的石頭蛇突然碎裂,掉了滿地滿手。
“……”
完蛋,碎成渣了。
仙人腦袋一懵。
他也是第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呆立片刻后,立馬把那些碎石塊收攏起來。
然后提著這袋子黑蛇尸體,來到藥仙谷。
“沒救了。”
陳神醫只瞥了一眼,就下定論。
“直接埋了吧。或者你揀一塊留作紀念。”
“……”
陶眠試圖再掙扎一下。
“真的不能救?小神醫你再捫心自問一下呢?或許有什麼辦法是你會的,但是一時間未能想起來。”
陳板藍搖頭。
“仙人,我對我自己這雙眼睛有十足的自信。這條蛇就是突然生了一種急病,導致身體迅速硬化,生命力也在這過程中流失,已經沒救了。”
小神醫從不開玩笑,他這麼一本正經地給陶眠解釋,那必然是真的。
陶眠只好把蛇身再次包起來,又提回桃花山。
仙人面對著這堆大小不一的石頭,發了兩天呆,最后決定把它一并埋在后山。
還給它立了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墓碑,上面寫了四個字,小黑之墓。
這回山中是真的只剩陶眠自己了。
沒有徒弟,沒有仙鶴,也沒有黑蛇。
大雪封山,陶眠把自己關在屋內烤火,總覺得四周太安靜了。
“沒關系,沒收徒的那段日子,我也是一個人過。只是本仙還需要幾天去適應沒有噪音的生活。”
他神神叨叨地安慰自己,手心換成手背,繼續圍在火爐邊。
片刻,仙人又開始喃喃自語。
“話說……過去山中有這般寂靜麼?我都能聽見雪落的聲音了……”
陶眠感到困惑。
或許是因為他養的雞鴨鵝狗貓不在吧……以前就算沒有徒弟,也有這些吵鬧的小東西陪著他。
陶眠心里斟酌著,要不要等過些日子天氣好些,到山下的市集買幾只雞回來。
或者他把倉庫的麻袋拿出來,蹲在路上等幾天,保不準還能不花錢白來幾只。
陶眠想東想西,就是沒想到這場雪竟然連綿整整七日。
要不是他一個仙人吃不吃東西都沒事,他早就餓死在深山中,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院子里的雪落了厚厚一層,人踩進去,半個身子都要陷入。陶眠把他那幾棵金貴的樹用靈力護住了,不然大雪下得這麼急,肯定會把樹枝壓斷。
仙人被困在屋中,無所事事。偶爾翻翻書,翻兩頁就困乏。有時想念一下幾個弟子,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否轉世投胎,安然生活。
屋子里火爐燒得旺,陶眠自己有靈力護體。冷倒是不覺得冷,只是無聊至極。
他甚至趴在窗前數過雪花,也不是為了數清楚到底有多少片,僅僅為了打發時間。
這樣無趣的日子著實過了幾天,陶眠到后來都只縮在被子里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