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程越的父親曾經講給他聽的。這位宗主是個反面典型,他爹給他講,也是為了防止他走歪路。
程越估計顧襄不會知道這種青渺宗秘辛,所以現在講給他。
“他只活到三十歲,心訣提升了他的修煉境界,也迅速縮短了他的壽命。”
顧襄在聽到前面的話時,還沒有反應。等程越說到“三十歲”,他包扎傷口的動作停住。
“程越,看在我們過去有過幾年一起長大的時光,你能不能想我點好?”
“我只是實話實說。”
程越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
事實就是,顧襄走在一條自取滅亡的道路上。程越知道后來有過幾任宗主,比較心急,也修習了這門心法,最終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
但顧襄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所以你來到這里,就是專門告訴我,我只有十幾年可活了?”
“我來的時候,想過你應該會修煉旁門左道,如果是別的我就不管了,但這個,我了解過,所以能夠告訴你它的危害。”
程越有一說一,很坦誠。
“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當初說讓我好自為之,結果你現在又跑到我面前指手畫腳,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別扭嗎?”
顧襄以為此生都不能再見到程越,他也不想見對方。
他現在過得正好,不需要桃花山的幫助,當然也沒必要再聽從他們的管教。
然而程越讓他少自作多情。
“我只是怕你泥足深陷,拔不出身子的時候,又要去求師父。如果你一招不慎,練出個三長兩短,他還要為你哀悼。
你可以隨便活活,但別把自己真折騰死了。唯一能給你收尸的人只有他。
你以為現在那些唯你馬首是瞻的同門,真的會為你的死而傷心嗎?”
程越說的都是顧襄不愛聽的實話。
他當然知道,他的同門虎視眈眈。如今青渺宗有氣色了,大家都在惦記著這個宗主之位。
可這是他千辛萬苦換來的,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顧襄修煉噬魂心訣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他比任何人都要焦慮,他的天賦遠不如宗門內的一些弟子,他隨時都可能被人從宗主的位子趕下來。
而程越,他根本對他的困境一無所知,卻還要高高在上地指責他。
“程越,你這種天生好命的人,根本就沒資格指責我。你天賦奇高,又遇到良師,對你而言學一遍就能學會的劍法,我卻要學十遍、二十遍。
可每次我和你對打時,我依然會輸。
因為你已經擁有了一切,所以你對于這些都不屑。你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宗主之位,你能在所有門派面前大展身手。你抬抬手指就能輕松擁有的東西,你知道我要犧牲多少才能換來麼?
你不知道,所以你總能輕飄飄地質問我幾句。我不明白在我千辛萬苦過上好的生活之后,你又為什麼非得出現在我面前,提醒我,有的人就算什麼都不付出,也能過上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顧襄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悲,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桃花山的那段時光簡直要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因為那里永遠有程越的身影,永遠提醒著他,他筋疲力竭走到的終點,是某個人的起點。
“你總是說讓我別去麻煩仙人。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什麼麻煩都輕松擺平,我永遠都不會回桃花山。”
兩人理所當然地談崩了,程越話語生硬帶刺,達不到任何勸顧襄回頭的效果。
而顧襄,他看見程越心中就仿佛被針扎了,不管程越說的是什麼,他都不可能聽從。
這是顧襄第一次毫不掩飾地袒露自己對程越真實的心境。程越在他宣泄后,凝視他很久,最后說了一句話。
“顧襄,這不是起點終點的問題,而是你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
顧襄不會去深思這句話的意思,他說過,他不后悔曾經做過的每一個決定,死也不回頭。
第448章 巧合
程越回到山中后,又過起了之前平淡的生活。
仿佛他的人生中,再也沒有顧襄這個人。
那天他剛回來,山中下著蒙蒙細雨。他沒帶傘。
陶眠站在山腳下等他,手中有一把多余的油紙傘。
“和顧襄談得怎麼樣?”
程越把傘撐開,和師父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行走。桃花沾露,更顯得嬌艷三分。兩人撐傘走過,沉甸甸的花枝拂過傘面。
程越想起那天他和顧襄談崩的場面,顧襄看起來痛苦又絕望。
程越半垂著眼簾,回應師父的話。
“陶眠師父,您就當顧襄從來沒出現過吧。”
陶眠上行的腳步一停,程越走在他身后,也隨之停下。
雨水嗒嗒叩在傘面,程越的眼神落在仙人一塵不染的衣擺。良久,那上面的褶皺如水波,重新動了起來。
“顧襄……他還好麼?”
“他很好。”
程越想,如果沒有他出現在顧襄面前,顧襄這段日子過得是真不錯。
“他選好了自己的路,不要我們去干涉。
師父,不管是他還是我,我們都要為自己的抉擇負責。”
顧襄不愿讓桃花山再插手他的事,程越覺得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