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三師姐放給他們的,說師父腦袋撞在石頭上了,傻兮兮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六船一想到師父受傷,心里就緊張得不行。他快速結束這邊的戰事,就趕回了桃花山。
回到宗門,陶眠在床上裹著被子,額頭上一圈紗布,眼神有一種被撞傻了的清澈。
他看見六船,第一眼是驚異和欣喜,隨后又是不確定。
“六船,還是沈泊舟?”
幾乎是在看到陶眠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向六船襲來,他知道眼前的師父變了,變回他熟悉的樣子。
但他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轉變。
他只好先裝作聽不懂師父的話。六船和沈泊舟,在這一世,的確是同一個人。
他也沒有欺騙師父。
他想其他幾個師兄師姐一定也是發現了師父的變化,但是大家心照不宣,都沒有說出口,陪著師父演了一出戲。
但是沒想到,在師父撞到頭后,才出現的八師妹,竟然也知曉這次變化。
藍枳見六師兄沉默,知道對方是不好回應她的話,也不為難。
她只是目光平靜地瞥向門外,外面是一派祥和的春景。
“能在這樣的春日死去,倒也不錯……”
她忽而說了這樣一句話。
“什麼……意思?”
六船不解師妹的意思,藍枳回眸,眼角微微彎起。
“師兄,我們都處在一場幻夢中,是師父的夢。
他的夢醒了,我們也該走了。”
……
大師兄終于回山了,那天是滿山的桃花開得最盛的日子。
程越拜入桃花山后,陶門一師九徒至此已成。
難得是團聚的日子,其他八位弟子也在山中,陶眠自然是在的。
顧園身上戎裝未卸,頭發被銀冠高高束起,英氣襲人。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師弟師妹,有幾張陌生的面孔,大抵是后來加入宗門的。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站在他們中間那位穿著霧青衣裝、仙氣飄飄的青年身上。
顧園對著那青年深深一拜。
“師父,徒兒回來了。”
陶眠望著顧園,銀冠在陽光下折射出鋒利的華彩,他的心底涌起一股酸澀之感。
他站在這里,已經是和顧園的第三次相逢。
榮箏活潑,見陶眠只是怔怔地望著大師兄,也不動彈,她用胳膊肘拐了拐師父。
“小陶怎麼傻了?大師兄終于回山了你不高興麼?”
陸遠笛也輕笑。
“是啊。大師兄都不知道,自從你離山后,師父天天念叨你。”
楚隨煙皺了皺鼻尖。
“師父都不這麼記掛我的……”
他姐楚流雪橫他一眼。
“你酸什麼,你這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能和大師兄相提并論嗎。”
“嘁。”
“大師兄舟車勞頓,一路辛苦,還是趕快換身輕便的衣服,歇息片刻。”
沈泊舟考慮得周全。
元鶴和程越都是第一次見到大師兄顧園,跟隨著其他的師兄師姐行禮后,不免好奇地望著對方。
藍枳淺笑著,除了最初一句問候,沒有說別的話。
顧園先拜見師父,又和其他幾位師弟師妹敘敘舊,還跟新來的三位打了招呼。
隨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換掉戎裝,整理著袖子出屋時,正好撞見抱著個大大的酒甕,搖搖晃晃路過的榮箏。
“五師妹,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啊,大師兄!”
榮箏緊急剎車,俏臉從酒甕后面探出來。
“師父早晨就說了,今天天氣好,又趕上師兄你回山,咱們宗門正好湊在一起聚聚。
師父讓我們幾個帶著東西去桃花溪那邊,師兄你就休息吧!這點小事我們能做好的!”
榮箏剛保證完,圓滾滾的酒甕就要從她的懷中溜下去。顧園幾乎是在瞬息間就來到她面前,托著酒甕的底,從她那里接走這個龐然大物。
“還是我來吧,師妹你去拿些輕便的。”
榮箏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那就拜托師兄了。”
顧園單手托著酒甕,往桃花溪的方向走。路上遇見了三師妹和新來的七師弟。
楚流雪提的是點心,元鶴捧著的是茶具。
三人談笑著,來到桃花溪邊。
春日溪水上漲,溪水潺潺,兩邊的桃花長得旺盛明艷,片片桃花落入溪水中。因為水的流速不算快,桃花堆在上面,像一層薄薄的花毯。
在這溪水最平緩之處,懸浮著數十個蓮花形狀的銅盤,銅盤大小不一,盤內盛放著各色精致的點心、瓜果,還有茶壺和茶杯。
每個銅盤下面都粘著一朵桃花,桃花上面附著了靈力,能讓其保持著浮在水面的狀態,不至于沉下去,還能隨著某人的心意自己漂浮到他的面前。
除了這些蓮花狀的銅盤,還有許多精巧的銅盞,里面盛了清酒,隨著流水傳到各人的面前。
顧園他們來得晚,那時師父陶眠、二弟子陸遠笛、四弟子楚隨煙、六弟子沈泊舟、八弟子藍枳、九弟子程越都已經到了,在溪水兩邊,姿態隨性地坐著,有說有笑。
等顧園三人來后,抱著一個大包袱的榮箏才匆匆趕到。
“來了來了!”
榮箏最后一個落座,把大包甩在身后,呼出一口氣。
陸遠笛就笑。
“箏師妹最后一個到的,自罰三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