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園的父親顧遠河也在。他相貌英俊,和溫柔明艷的顧夫人站在一起很相配。
沒有蠢蠢欲動的李賀山,顧園在父母的呵護下平安快樂地長大,順利接下宗主之位。
他遇到了一生的摯友程馳,在程馳的協助下,顧園在世的時候,就將青渺宗壯大成為天下第一宗。
顧園大開山門,廣迎四方賓朋的那天,陶眠站在人群之中。
他隔著人海,望向昔日的大弟子。他意氣風發,身后是一眾宗門修士,他得償所愿,而他的父母就站在他不遠處,慈愛又自豪地看著他。
“殿下,公主殿下——”
陶眠從眼前的盛景之中收回目光,轉身,又換了一副景象。
這是在皇宮中,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在宮門后悄悄探出頭,她的侍女正在焦急地尋找她。
“殿下去哪里了?”
“恐怕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糟了糟了,待會兒陛下要過來考校她功課的,殿下再不回來,又要挨罰——”
“我們也沒好果子吃的!快找快找。”
侍女們邁著小碎步跑遠了,陸遠笛從門后走出來,無聲地大笑,還用手扶了扶頂在頭上的冠帽。
“遠笛——”
一道威嚴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陸遠笛手一抖,發冠掉了,她兩只手來回搗騰,把帽子接住,臉上擠出討好的笑。
“父皇,真巧啊……”
陸放面容威嚴,但面對這個唯一的女兒時,總是流露出老父親的無奈寵溺。
“你不去背書,在這里胡鬧。”
“我沒胡鬧,”陸遠笛被抓個正行還理直氣壯,“我這是要到外面、呃、體察民情。對!”
“還‘對’?給自己找借口倒是很快。你給我回書房抄書去。”
陸放要把陸遠笛趕回書房,陸遠笛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鵝,撲棱撲棱。一身反骨。
“我不!父皇我不背書!”
“你和你皇兄的功課差得有多遠你知道麼?你不知道。好了別讓父皇盯著你,自己背。”
“讓皇兄去接您的班唄!父皇您別難為我了,我就不是那塊料!”
“你長點出息。還沒試試就打算放棄,你真是我陸放的孩子?”
“我是撿來的!”
“住嘴,這種胡話你也真敢說出口。”
陸遠笛反抗無效,被摁在桌前背書。她的童年就在不斷的反抗和被壓迫中度過。
她的確不喜歡當皇帝,成年后,是皇兄接下了皇位。而她作為最受寵的公主,被賞了一大塊封地,還有自己的府邸,整日瀟灑快活,不問人間事。
陸遠笛最喜歡到山間打獵,其實她什麼都獵不到,她只是覺得這樣快活。
陶眠望著穿梭在山林間、沒有半點公主架子的陸遠笛,此刻她正在追趕一只兔子,大呼小叫。
這一世的她沒有掌管天下的權力,但她看起來那麼恣意無憂。
噼啪——
陶眠突然聽見爆竹的響聲,他循著聲音的源頭望去,來到了一處長街。
長街布置得紅彤彤的,鑼鼓嗩吶震天響。是誰家娶新娘子呢。
從街的對面,有一青年騎著高頭大馬,身后是紅艷的喜轎。
那馬上的人,是楚隨煙。
楚隨煙這一世經營了一家書肆,生意很好。他本就喜歡看這些市井話本,偶爾也寫寫,還放在店里賣。
他娶了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妻子,舉案齊眉。
在他大婚的那日,他的姐姐楚流雪也在喜堂。
沒有世仇恩怨,他們只是一對普通的、相依為命的姐弟。
兩人小時候在流浪時,被好心的人家收養,等到成年后各立門戶。
楚隨煙開了書店,而楚流雪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大夫。
大婚當日,楚隨煙特意帶著新娘子來到姐姐面前,一向不喜歡表露自己情緒的楚流雪,也難免紅了眼眶。
“隨煙,”她望著自己的弟弟,“以后的日子,就是苦盡甘來了。”
楚隨煙也感動得要落下眼淚。
“新郎官,哭什麼,叫新娘子笑話。”
楚流雪反被弟弟逗笑了,她將自己佩戴的那只珍貴的翡翠手鐲從手腕上解下來,給新娘子套上。新娘子覺得太貴重了,連忙推拒,楚流雪卻叫她收下。
“我這個弟弟,脾氣犟,但是本性善良。姑娘,今后,你就多擔待了。”
陶眠同在喜堂觀禮,眼見著這一幕,不免潸然。
腳邊突然冒出一只鵝,擠著陶眠的腿蹭過去。陶眠一驚,隨即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看你往哪里跑!”
陶眠扭頭,一道人影呼地從面前飛過,讓他花了眼。
那大白鵝被人撲住,也受了驚,它拍打著翅膀,呱呱直叫,忽然反客為主,追著那道人影跑。
“哎、哎哎,你別咬我衣服!我就剩這身衣服了!”
那人影彈起來,慌張地往村子里跑。大鵝在她后面猛追。
這是榮箏。她一身俠客的打扮,不去行俠仗義,卻在村口抓鵝。
榮箏跑路比誰都快,大鵝甚至有點追不上她。等快要到籠子時,榮箏一個急剎車,向旁邊一拐。大鵝剎不住,俯沖進籠。
“這回跑不掉了吧!”
榮箏提著鵝籠,笑嘻嘻地還給村中的婦人。
“給您。”
那婦人眼盲,見鵝終于回來,慶幸地松了一口氣。
“姑娘,多謝你啊。”
“不用謝不用謝,舉手之勞。”
榮箏的臉頰蹭上一抹灰,她用手胡亂地擦了擦,笑了兩聲,憨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