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肩膀上的傷勢,她的雙手根本舉不起來,于是就用長滿銀發的頭顱,一下一下的撞在鳴冤鼓上。
每一聲鳴冤鼓的響起,仿佛都是這些年來自己心碎聲音的重現。
這一刻,她不再視夢山為兒子,這一刻,她要斬斷四十多年的孽緣。
一個年過六十的老婦,狀告自己的兒子夢山有弒母之罪。
縣令崔玨聽聞此事大驚失色,趕忙升堂提審,又派人捉拿了老婦人的兒子夢山。
老婦人當眾將自己兒子夢山的罪行一一道來,崔玨聽后面色沉重,頻頻望向那個孽子。
“夢山,我與你同為人子,聽完你的所作所為卻大為不恥!”崔玨一拍驚堂木,“如今令堂將你這孽子的罪狀一一細數,你可知罪?”
本以為證據確鑿,既有老婦人這個人證在,又有一身的傷痕在,這夢山無論如何也難逃牢獄之災了。
可崔玨正要下令將,夢山卻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哭,不僅崔玨的動作停住了,連老婦人都嚇了一跳。
“大人!小人……冤枉啊!!”夢山哭號道。
“冤枉……?”崔玨一聽這兩個字,整個人瞬間變了臉色,他像一個被當眾指出過錯的孩子一樣,趕忙問道,“怎麼冤枉了?”
“大人!”夢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和崔玨說,“其實是家母上了年紀,整個人糊涂了……她現在瘋瘋癲癲,整天都以為我要害她!她以為我是一只畜生,卻把山上一只猛虎認作兒子,如此這般瘋癲,真的讓我無所適從了!”
“你……你這孽畜在胡說什麼?!”老婦人氣的聲音都在發抖。
“哦?”崔玨仔細思索了一下,說道,“夢山,這都是你的片面之詞,你說令堂已經瘋瘋癲癲,認了一只猛虎作兒子,可有什麼證據?”
“我有證據啊大人!”夢山指著老婦人說道,“大人可以請郎中來給家母驗驗傷,看看她這一身傷痕到底是我所傷,還是一只猛虎所傷!”
老婦人坐在原地猶如晴天霹靂!
“不……不能給我驗傷!”她如失心瘋一般的大喊出來,“我身上的傷……我身上的傷是……”
這一聲喊,崔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信老婦人的神志確實不清。
李都頭在旁算是看明白了,他直接走上前去對崔玨說:“大人,普通驗傷的話不必請郎中,小人就可代勞。”
“也好,李都頭……你速速前去驗明一下,看看這老婦人身上到底受的什麼傷。”
李能點頭答應,然后派人按住老婦人,雖然她極力反抗,但李能還是仔細查看了她身上的傷勢,過了很久,淡淡嘆了口氣。
“回稟大人,這老婦人手掌全是血痕,乃是利爪所傷。雙肩脫臼,也不是人為,像是被龐大身軀踩踏的。小人斗膽猜測,應當是有一只猛獸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撲倒在地,正準備用前爪攻擊她的時候,被她用手掌擋住了。”
“什麼……?”老婦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麼決斷?這就是大家口中,公正無私的官差嗎?
“大……大人!”老婦還是不肯放棄,繼續說道,“老嫗、老嫗身上還有很多陳年傷疤!足以證明是這夢山許多年前就想加害于我!我身上更有刀傷、火傷、利刃之傷!”
“大人!草民也有另外的證據,證明家母早已瘋癲,于多年以前就認了那猛虎作兒子!”
崔玨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老婦也看了看夢山,他始終覺得夢山說的話更像真實情況。
“夢山,你且說來與本官聽,到底是何證據?”
“大人,你們若上山尋虎,只要大喊一聲司黃,丫頭來看你了,那猛虎必然現身。至于司黃,就是草民的乳名,因為孩童時,草民生得癡傻,總是管娘親叫做丫頭,而娘親看我面黃肌瘦,就給我取了乳名叫做司黃,久而久之,娘親心中就一直記得這回事。各位大人盡管上山去喚那猛虎司黃,它若有所回應,就證明草民所說不假!”
“你這……!孽畜!孽畜!”老婦人哭著大吼道,“你的心腸為何可以這麼歹毒?”
“娘,你認錯了。我不是孽畜,我是您兒子,山上那個才是孽畜。”夢山冷冷地說。
“唉……好險,本官差一點誤判了。”崔玨搖搖頭說道,“李能,本官命你速速從縣內召集勇夫,賞金二兩,明天上山殺虎。”
“小人遵命。”
“不行!”老婦人此時的孤獨無助難以言表,她在公堂之上大喊大叫,“絕對不可以上山殺虎!”
“唉。”崔玨嘆了口氣,對夢山說道,“夢山,你一定要好生照顧令堂,至于猛虎的事情,就交給本官吧。”
“草民遵命!”
“至于你這老婦,本官也給你個忠告,早日認清誰是家人,誰是孽畜,免得最后傷了自己。”
“狗官!!!”老婦人大喊道,“你這狗官不分青紅皂白!老嫗我詛咒你死后永入地獄!!!”
崔玨聽后直呼可怕,自己明明已經做了最英明的決斷,可這瘋癲的老婦卻為什麼總讓他心中不得安寧呢?
夢山假惺惺的把老婦扶出公堂,小聲的對她說:“等著吧,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弄死你。”
老婦人咬碎了一顆牙,她生生的吞入了腹中。
“孽畜,老嫗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
老婦人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心中憤懣,如今這世道真的變了嗎?還是說,這世道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