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汪博士同是研究電離輻射對生物機體影響這一領域的專家,三個月前,他們團隊率先發現了第一個遭受了嚴重電離輻射但沒有立即死去的五歲幼童,這一發現震驚了全世界的各大基地。但隨后,消息被九號基地的臨時政府嚴密地封鎖了下來,對外只宣稱是實驗數據出了差錯。
最開始,臨時政府還允許他們秘密對那幼童施以治療并隨時觀察,但一個月前,糾察隊強行關停了整個實驗室,明令禁止了這項研究。所有明確對臨時政府這一舉措提出過反對意見、并堅持進行實驗的研究員們,都在短短幾天內遭遇了手段極其殘忍的報復。
一時間,這項研究的內容成了諱莫如深的禁詞。
盡管如此,原實驗組成員仍堅信這是電離風暴時代人類唯一的希望,他們不愿就此罷手,而是千方百計地私下聯系,最終在基地新開發的105區開設了這家孤兒院。
孤兒院的花銷僅依賴于研究員自己的生活補助、以及一些其他實驗項目手指頭縫里漏下來的研究經費,可以說是捉襟見肘。
所以當時陸桁獅子大開口,於瓊和汪于載博士都難免憤慨。他們沒說出的是,光是運單上沖鋒|槍的價格就相當于這里四個多月的開銷了。
盡管這份文件十分重要,記載了孤兒院開辦以來的一個月內接收的所有幼童的身體數據,有著這項實驗全世界最前沿的研究總結推論,但他們寧愿想些其他的辦法,也不愿當明晃晃的冤大頭。
一想到那個蠻橫無禮的男人,於瓊就氣不打一處來,操作間不小心將桌面上一個裝咸豆子的小碗打翻在地上。
她連忙蹲下去打掃,起身時才發現桌面上早成了一片汪洋。
她之前沒在意,剛剛桌上有灑出這麼多水嗎?
於瓊自嘲地搖了搖頭,最近真是一門心思撲在血樣分析上了,連最簡單的兒童配餐都搞得亂糟糟的。她嘆了口氣,扯下一塊廚房布,將桌面上的水漬清理掉。
端著一大堆盤子前往活動室時,於瓊意外地察覺到空氣似乎格外干燥,臉上卻一片濕潤。她將盤子臨時擱置在旁邊的架子上,用紙巾擦了擦臉,發現自己流了不少鼻血。
於瓊有些迷茫,這是什麼情況?
她體質一向不錯,自成年后就很少再無緣無故地流鼻血,而且這血很蹊蹺,無論怎麼擦都擦不干凈,於瓊沖到水龍頭下拼命地沖洗著,洗出的水卻永遠是鮮紅的,不見一點被稀釋的跡象,真是怪事。
於瓊猛地抬頭,發現鏡子里的自己正流著兩行血淚。
她驟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充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不止如此,連大腦都格外亢奮。與之相對,身體卻無力地像走在云端。眼睛、嘴巴、耳朵,源源不斷的血液爭先恐后從體內涌出,在半空噴濺出拋物線的弧度。
不對,不jsg該是這樣的。
於瓊驟然摔倒在地,渾身乏力,這里離兒童活動室太近了,就算是爬,她也要拼命爬到位于大門旁邊、墻體較厚的觀察室。
悠長的走廊上,留下一道血痕,於瓊似乎覺得身體逐漸輕盈起來,她分辨不出自己現在的速度,只能麻木地一直向前。
不知什麼時候,再醒來時,她已經置身于觀察室,鮮血浸潤了身下的麻布墊子。汪于載博士就坐在她身邊,手邊是一瓶高血壓藥,桌上散亂地擺著各種各樣的報紙和廢棄的草稿紙,一些零錢,和一張分外熟悉的快遞貨運單。
看著那張花里胡哨的宣傳單,那一刻,於瓊突然有種流淚的沖動。
她發現自己的喉嚨還是腫脹得沒法說話,只能艱難地在手機上打出幾行字:【博士,是念念‘進化’了嗎?】
汪于載點了點頭,將頭靠在沙發靠背上,大口呼吸著。這個六十多歲有著各項基礎病的老人,現在的情況只會比於瓊更糟。注意到不對勁時他正在觀察室內核算樣本,隨著腦內血壓突然上涌,他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走到走廊將於瓊拖進來關上門,已經用盡了他最后的力量。
連置身百米以外的觀察室都有這麼強烈的影響,於瓊難以想象現在活動室里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但現在只要離開這個房間半步,迎接她的就只有死亡,於瓊沒法做任何事,只能靜靜地等待,和祈禱。
三個月前,當他們第一次發現那個受到嚴重電離輻射的五歲孩童時,不是震驚于那孩子的強悍生命力,而是驚訝地發現,他“進化”了。
明明是個五歲的孩子,但身體的各項指標都顯示對方的肌肉含量和腦細胞活躍水平已經達到了成年人的水平,更可怕的是,經過對他身體機能的測試,研究員們發現那名幼童的雙手力量得到了十倍的強化,甚至能舉起大力士也無法搬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