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燈塔邊才遙遙出現一輛小快艇。
快艇上印著“舟富旅游觀光快艇租賃”幾個大字,頂棚早破爛得不成樣?子?,大副的模樣?比離開時還要狼狽,外套不見了,上衣下擺也被撕爛了幾條口子?,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與大副并肩站著的竹竿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雙眼下面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要不是海難時代沒門路搞到葉|子?,簡直會?讓人懷疑他是個癮|君子?。
那竹竿嘴里?叼著根黃色的草桿,細細咂摸著不愿放下,見了陸桁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那眼神中充滿了狐疑。他懟了懟大副的肩膀小聲道:“這就是你說的絕對能打聯邦政府個措手?不及的秘密武器?就一個人,不是這誆我呢……”
大副還沒回復什麼,竹竿卻一口將?那草稈子?吞了進去?,嘟囔道:“算了,死馬當?活馬醫,跟著聯邦政府干沒搞頭,天?天?過得什麼混逑日子?。上船,哥帶你上航母。”
陸桁只背了個其貌不揚的便攜保險箱,坐在?快艇的后座上,聽?竹竿嘮叨這幾天?在?官方避難處的見聞。那簡直不能算是個庇護所,倒像古時候的徭役局,竹竿每說到這里?便咬牙切齒,他是個中間商,專門審核下面平民交上來的新鮮蔬菜與鮮肉,將?其中品質好的送往航母,每日能定時帶物資往返航母兩次。
上面人吃得腸滿腦肥,下面普通民眾天?天?叫苦不迭,而最詭怖畸形的是,沒人覺得這模式有絲毫不對勁。長達百年的絕對統治已將?聯邦政府的威嚴像思想鋼印般深深打在?每個普通百姓的腦海中。
災難發生時他們祈求政府的庇佑,糧食不夠時他們遵從?政府的安排,哪怕每天?累死累活種?出來的那點糧食全進了士兵和長官們的口中,也會?認為那是對民眾的恩賜。他們認為這都是聯邦政府的暫時政策,相信現今的一切苦痛都為了哺育整個銀沙聯邦的未來。
然而那艘掛滿彩燈的航母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每天?都有體弱的孩子?和受傷的婦女因饑餓與傷口感染而死。
竹竿足足抱怨了一路,他開船的手?臂細得仿佛一掐就斷,可見生活質量也十分?一般。連他這樣?傳達物資的中層都過得如此不堪,更別說庇護所的底層百姓了。
快艇上陸桁給自己做了簡易的偽裝,他戴了副眼鏡,將?一身勁裝換成快艇后備箱里?普通漁民用的破了洞的防曬長袖長褲,連鞋也換成了最劣質的綠色膠鞋,幸而這膠鞋的鞋尖早已開裂,這鞋才避免在?混亂中被人搶奪了去?的命運。
順利地爬梯子?上船后,他便提著一大箱蔬菜跟在?竹竿后面。
竹竿倒絲毫不怯,靠近陸桁小聲道:“老弟你能行嗎?”他對著那不大的保險箱努努嘴:“那里?面裝的是狙擊|槍還是大炮彈?也不像啊,等會?見了大長官千萬別怕得打哆嗦,真露餡了哥可幫不了你……”
陸桁沒搭理他,直到一隊士兵路過,竹竿才老老實實噤了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竹竿本不愿意幫這忙,看在?從?前?船老大的面子?上才咬咬牙將?這事?兒應承了下來。
眼下這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男人看著實力雖強,卻總歸是單槍匹馬,連件趁手?的武器都沒帶便這麼孤零零一個人上了航母,竹竿心里?怎麼也探不著底。
他也不知?道這話少的高大男人究竟是個什麼來頭,竹竿默默地嘆了口氣,看來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運送物資的活計簡單,竹竿已摸得輕車熟路,他熟練地帶著陸桁一路到達士兵們的船艙休息室門口,按了五下門鈴,三長兩短,休息室的艙門被敏銳地打開,貼著門口坐著個抱著槍、臉上長滿了麻子?的大頭兵為他們開了門。那麻子?臉的軍|裝不太合身,肚皮處高高地突起來,竟是已吃胖了不少。
里?面長廊兩側皆是狹小的士兵休息間,不時有人肩膀上半搭著外套、叼著個沒吃完的食物袋子?在?走廊里?閑溜達。
“喂,說你呢,看什麼呢?!”麻子?臉察覺到陸桁探究的視線,皺著眉頭大聲呵斥了聲。
竹竿連忙出來打圓場,彎著腰賠笑道:“長官大人別生氣,這不是我一個人運菜送不過來嘛,新收了個小徒弟不懂事?,快跟謝連長賠罪,快點啊……”他用胳膊肘懟了懟陸桁。
可這一拐不止沒懟動,反而自己不知?怎的慢慢向后倒去?。
這一瞬間竹竿甚至恍惚在?走廊盡頭看到已去?世多年的母親的身影,她還如記憶里?那般美麗溫柔,比最后病重時還要健康年輕上幾倍,正沖他招招手?,呼喚他往更深的地方去?。
竹竿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盡管視線變得更加模糊,母親的樣?貌卻恍如愈發清晰。
他身子?徹底軟了,順著墻壁緩慢地滑下去?,閉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映入眼簾的是那臉上生著大麻子?的謝連長臉上顯現出同?他一樣?的甜美笑容,兩人一同?沉沉地陷入甜美夢境j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