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通行的貨幣在賤民窟并不管用,陸桁一時半會也變不出?所?謂工票,只得讓棠棠通過隨身保險箱放些新鮮餅干牛奶等食物進來,老大?爺見了?食物倒是如獲至寶,當即從卸貨的店面里用晦澀難懂的方言大?聲?點出?來兩名年輕的伙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兩名伙計個個面色黝黑,身上也都穿著衣不蔽體的臟污破布,其?中一名得了?令立即開始賣力地蹬起車,而另一名則跳進車斗,一屁股坐在陸桁對面,呲著雪白的門牙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這?是陸桁進入賤民窟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善意微笑,而報酬僅僅是六盒牛奶和兩袋鈣奶餅干。
路邊黑水橫流,黃土地上散落著破碎的建筑材料,三輪車時常需要穿過狹窄到不過一米寬的小巷,巷子早被各種雜物堵得水泄不通。每當這?時,那年輕伙計便?大?聲?吆喝幾句,棚戶內的大?媽們狐疑地瞅上兩眼,不情?不愿地將垃圾與雜物搬走。
密集的水線貫穿了?整個賤民窟,簡陋的木船穿梭其?中,生藻發綠的木漿劃開河面上密集覆蓋著的厚重建材垃圾。
而這?混雜著細菌與寄生蟲的黑色河水中,還有人蹲在旁邊洗菜洗衣。
趕在天黑前?,這?兩個二十出?頭的小伙輪番蹬車,將陸桁送到了?丁酉分區的邊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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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額外討要任何報酬,操著一口厚重的口音,互相打鬧著騎車離開。
剛過正午,天空便?陡然陰了?起來,層層細雨透過紫藍色的人造云層飄入,空氣?中的潮氣?微微掩蓋了?地面上隨處可見的排泄物揮散不開的臭味。
踏入賤民窟的一瞬間就仿若進入了?另一個國度,這?里不僅用著與帝國截然不同的貨幣,連語言都自成一派。
陸桁一路打聽?著,終于來到魯德明?醫生的住處——
小小的棚屋檐下晾曬著十來個簸箕的藥材,鐵皮墻上整整齊齊釘著幾排小木柜,桌面上放著簡陋的醫療器械。
棚戶內物件簡單卻整潔,能看出?被屋主人仔細規整過,近里處擺著兩把木椅、一張床、一個小冰柜和一個淘汰多年的老式立式風扇。
其?中一個干巴羸弱的清瘦老頭,正面色認真地給面前?的男人處理背上血肉淋漓的鞭傷。
棚戶內沒有立竿見影的綠色凝血劑,只有加水磨成糊糊狀的不知名藥物,單論條件實在粗陋。可畢竟這?是坐落于賤民窟中的醫館,猶如在干涸貧瘠的土地下迸發出?jsg的一絲嫩芽,其?中艱難不易不必多言。
余光瞥見門口有人徘徊,老頭手下不停,頭也不抬道:“斷手斷腳可以插隊,不情?急就在那兒候著,門口墻邊有馬扎,自己撐開了?坐。”
身畔是悠悠草藥香,檐下是絲絲細雨,陸桁就坐在石階上,靜靜等著那前?面漢子的傷口處理好。
四周鄰居似乎對魯德明?頗尊敬,中間不過半個多小時的功夫,前?后已?有幾戶人家送來了?自家做的飯菜,他們也不多作打擾,紛紛放在桌面上知會一聲?便?離開,各個臨走時反倒還對魯德明?道謝。
就這?麼一直坐到了?下午兩點,等到眾人離開,陸桁才將冷藏箱從便?攜保險箱中取了?出?來,放到桌面上,推到魯德明?那邊。
“黃鸝給你的貨。”他淡淡道。
魯德明?眼瞼顫動一瞬,上下打量陸桁一番,臉色微變,難以置信道:“真是從銀利化工取來的?你從黎明?郡來?”
陸桁點點頭,翹著二郎腿坐在先前?那漢子坐的位置上。
“無價之寶……”魯德明?腿腳本就不便?,激動之下幾乎摔倒,手微微顫抖著打開冷藏箱看了?一眼,便?又匆匆將鎖重新落上。面色似哭似笑,渾濁的眼中迅速蓄起薄薄一層水霧。
“我真不知要怎麼謝才好。”說著,老人彎下膝蓋,就要給面前?這?高大?男人跪下。
眼看著就要跪得實了?,陸桁一把拉起了?魯德明?:“我只是個拿錢送貨的。”
魯德明?銳利的眼神在對方身上反復逡巡,他已?年過花甲,閱盡千帆,心思玲瓏猶有七竅,對帝國的格局再了?解不過。只消對方一句話,他便?能從中咂摸出?百轉千回幾層意思,將這?人來頭摸個八-|九不離十。
他雙手擦了?把臉,取出?冷藏庫中的義體材料放入床頭的小冰箱內,撩了?撩衣服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對面:“冒昧問問先生姓氏?”
“姓陸。”
魯德明?沉吟片刻,右手指節緩慢輕柔而有節奏地敲擊著木質桌面。
他氣?質清貴出?塵,后背挺得筆直,論氣?度更像是該穿著制服坐鎮財閥研究室的高級特聘教授,而非是屈居這?小小賤民窟一隅的行腳醫生。片刻,他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麼。
“魯某淪落至此?,身無長物,陸先生幫此?大?忙,在下無以為報。”
他邊說著,邊不動神色觀察著陸桁的神情?:“但?是我可以給先生介紹一筆穩賺不賠、輕松好做的生意,也算是我對陸先生背后的勢力投桃報李,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