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城隍出巡
第四十四章城隍出巡這幾個人穿得可真古怪,上身是紅褂子,下面是黑褲子,好像是戲臺上跑龍套的衙役,但頭上戴的卻是青面獠牙的鬼臉殼子。
這是在演什麼戲?街上好多人都站到了路兩邊等著看戲,只有少數幾個人還在自顧自走路,我也饒有興趣地站在路邊看著,不明白那幾個人為什麼有熱鬧白不看。
四個鬼頭衙役舉著“回避”“肅靜”的牌子,煞有其事地緩緩而行,身后跟著四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四個巡捕打扮的人,腦袋是四個不同的獸頭,后頭還跟著八個馬弁,袒胸露乳,腰扎紅綢,肚子里都橫插了一根鐵錐,鐵錐的兩頭掛著香爐,香爐里點著火,一路走一路火星四濺,香煙裊繞。
我知道這叫“過肚錐”,是表現地獄受刑的一種表演,是一種雜耍的把戲,那鐵錐其實沒有真的把人肚子給扎穿,應該是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固定在馬弁身上,然后用衣服給遮掩住,可這幾個馬弁都沒穿上衣,就這麼把鐵錐給露在外頭,卻絲毫看不出破綻,這就厲害了。
八個馬弁過去之后,后面又走過來八個巨漢,腳下應該是踩了高蹺,身高都在兩米以上,扮成神將的模樣,排成兩排,手里拿著各式家伙,嘴里吆五喝六的,一路走一路耍,神氣得很。
我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哇!”周易連忙一把捂住我的嘴。
他的手跟過去一樣冷,像塊軟綿綿的冰堵在我嘴上,我頓時叫不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八個巨漢的后頭又走出來兩個人,扛著一面開道鑼,哐哐哐哐哐哐哐敲了七下。
街兩邊站著的人呼啦啦地全都跪下了,只有少數幾個人還在自顧自地走著。
一個四人抬的大轎出來了,轎子上坐了個官老爺模樣的中年人,留著三絡長胡子,頭戴烏紗帽,身穿紅官袍,一臉威嚴。
我聽到周易小聲說了一句:“怪了,今天怎麼連城隍出巡也提前了?”我突然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了。
我在這里要插一句。
很多人都不知道城隍到底是什麼,就去城隍廟里拜城隍,以為城隍就是一個城的看守神,會保佑人平安,還有人管城隍叫城隍菩薩的,其實這完全是弄錯了。
城隍不是一個神,是一個陰司的官職,就好比縣城的城隍,那就相當于陰司的縣長。
這個縣城跟活人相關的大大小小的事自然有縣長來管,跟死人相關的大大小小的事就都由城隍來管。
城隍跟縣長井水不犯河水,一個只管死人的事,一個只管活人的事,拿活人的事去求城隍老爺,城隍老爺是不會管的。
我眼前這個穿紅袍、坐轎子的官老爺,就是這個縣城的城隍老爺。
我看到的是陰司的城隍出巡。
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整條街上的人都跪在路兩邊,就個別的幾個人還自顧自地在走。
我也是糊涂了,現在才六點多鐘,正是吃飯的時候,這條街上大大小小的洗腳店、洗頭店生意都還沒開張,哪里來那麼許多的人在街上轉悠?也難怪那幾個發廊小姐要巴巴地拉我和周易的生意。
這條街上,只有那幾個自顧自在走路的才是活人。
我終于知道周易要帶我走的“暗道”究竟是哪種路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四個衙役舉著“肅靜”“回避”的牌子走進了詹妮花發廊,后面跟著四匹高頭大馬,馬蹄子叩在瓷磚上,嗒嗒作響。
發廊里的幾個小姐卻好像什麼都沒看到,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蹺著腳拿粉盒補妝。
城隍老爺坐著轎子,也被抬進了詹妮花發廊。
眼看城隍出巡的儀仗就要消失在詹妮花發廊里了,周易趕緊拉了我一把,悄聲說:“快跟上。
”我和周易也走進了詹妮花發廊,幾個小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現在看到了,詹妮花發廊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路,跟青石街一樣,是一條條青石板鋪出來的老路,城隍出巡的儀仗就走在這條路上,馬蹄子叩在青石板上,嗒嗒作響。
我和周易跟在城隍出巡的儀仗最末。
城隍出巡的儀仗漸漸走遠了,青石板路上就剩下了我和周易兩個人。
周易松了口氣,抓起我的手腕又看了一眼,說:“你這破表慢了吧,差點誤事。
”我說:“這還真不能賴這塊表。
”我把小叔叔留給我的這塊大羅馬表的用處給說了,周易聽后若有所思,說:“你小叔叔是個有本事的人,他不想你摻和到他的事情里頭來,可惜你還是摻和進來了。
這也是命。
”我說:“你本事也不小麼,都把我們給帶到陰曹地府里來了。
”周易說:“你真覺得這里是陰曹地府?”我看著這條青石路。
青石路的兩邊是籬笆墻,漆成黑色,看不出墻后面到底是什麼,一叢牽牛花從籬笆墻后面繞過來,在我頭頂上開出五朵花。
這跟我想的陰司黃泉路太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