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蹲得腳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吃吧,本宮剛剛問過父皇了,他不會怪罪的。」
朕坐在地上,一邊嚼著糕,一邊仰頭看著自己的靈位。
特麼的,這算是個什麼事。
強制上線,繼續為大夏賣命?
3
國不可一日無君。
儀式結束后,朕又重新當上了皇帝。
早朝時,朕坐在上頭昏昏欲睡,聽著底下百官們為朕的謚號吵得熱火朝天。
朕大約是第一個能聽到自己謚號的皇帝吧。
思及此,朕頗感幾分安慰。
底下大概分為三派。
以崔相國為首,覺著朕功蓋千秋的。
以李太尉為首,覺得朕平庸無奇的。
以及以周將軍為主,發愣打哈欠的。
眾人吵來吵去,也沒吵出個什麼名堂。
崔相國說朕是千古明君,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李太尉說朕在位期間并無甚豐功偉績,且早年貪功冒進,尤與衛國平橋渡一役,折損我大夏二十萬兵力,愧對國民,算不得明主。
朕聽到平橋渡時愣了許久。
那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下意識去摸左臂上的疤,待觸及到手下光滑年輕的肌膚時,朕才反應過來,哦,朕換了個殼子。
朕十四歲繼位,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一心想著建功立業、開疆拓土。
繼位第二年,衛國屢次犯我邊疆,朕一怒之下御駕親征,揮師南下,誓要踏平衛國都城。
朕與衛國來來往往僵持了一年半后,在平橋渡慘勝。
衛國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朕的二十萬大軍所剩不足兩萬。
衛國被打蔫了,老實了好多年。
但大夏也沒好到哪里去,休養了十幾年才算勉強恢復元氣。
從那以后,朕就再沒打過仗了。
崔相國還想爭辯,朕擺擺手。
「今日就到這里吧,改日再議。」
4
后來又吵了幾天,終是定了下來。
大夏第六世皇帝宗釋,為政三十載,政通人和,百姓安居,謚號昭惠帝。
平平無奇,不好不壞。
相國本來還想再為朕爭取,被朕攔下了。
「朕昨日夢到先皇了,他說他很滿意這個謚號。」
不過是個謚號,不值得浪費功夫。
提到先皇,崔衍立刻眼淚花花,「陛下,先皇苦啊。」
又來了。
他近來總是如此反復念叨。
朕望望天,沒覺得這輩子過得有多苦,頂多就是英年早逝了點。
這崔老頭莫不是歲數大了,怎麼越發矯情,從前懟朕的那股潑辣勁哪兒去了?
「先皇說他不苦。」
見他還在抹眼淚,朕皺皺眉。
「若長此以往,相國大人怕是無暇理會國事了?」
察覺到朕的語氣變化,崔衍總算是振作了些。
「老臣失態,請陛下見諒,臣定不負先皇所托。」
看著崔衍略顯蹣跚的身影,朕猶豫了一下,還是心軟了,決定再多給他幾天假。
嗯,三天,不能再多了。
老家伙,千萬挺住。
大夏此時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5
崔衍算是看著朕長大的。
朕還未繼位時,他便是大夏的相國,亦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相國。
年少成名,驚才絕艷,一路輔佐先皇建功立業。
先皇臨終前,親自把朕交到他手里。
朕決定發兵攻打衛國的時候,他極力反對,但朕那時聽不進去,執意南下。
打到一半的時候,朕其實就已經后悔了。
那時崔衍反倒堅持,「事已至此,不破不立。」
平橋渡一戰,國力損耗過半。
朕當時一蹶不振,崔相上下操勞,主持大局,還要抽出時間開解朕。
一點點教朕如何做好一個皇帝。
朕眼中的他,從不會像如今這樣脆弱矯情。
所以,朕病逝的時候,一點都不擔心。
有崔相在,他定會幫朕守好大夏,守好太子。
可他如今這般,于國不利啊。
皇位更迭的敏感時機,最易動蕩。
群狼環飼,怎能掉以輕心?
6
朕以前煩躁的時候最喜歡去后宮逛逛。
可現下,朕一點都不想進后宮。
稱呼是小事,朕能屈能伸,不就是管自己的媳婦叫母后,朕能忍。
權當替兒子盡孝。
但朕發現,朕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朕的皇后。
皇后本名周媃,是已故周太傅家的掌上明珠,最是溫婉賢淑、嫻靜敦良。
可朕溫婉賢淑的媃兒如今最大的愛好是舞刀弄劍。
她還喊了周恪來同她陪練。
一進鳳儀宮就能聽到這姐弟倆干架的聲音。
煩死了。
皇后打得酣暢淋漓,「裝了這麼多年名門淑女,憋死我了,終于能痛痛快快打一架了,爽!」
朕十分懷疑,當初若是將周太傅送到戰場上,他是不是也能掙個軍功回來?
皇后不僅釋放了武斗的天性,連吃飯的口味都變了。
以往清淡的菜式都換成了重油重辣。
她夾了一大塊水煮肉片塞到嘴里,「太感動了!終于不用遷就著先皇吃那些沒滋沒味的菜了。」
朕瞬間心塞。
她還好心地給朕也夾了一塊,「澈兒也嘗嘗。」
朕嘗了一口,辣勁立即竄到天靈蓋,跟那天在靈位前,皇后往朕臉上那一抹的感覺一模一樣。
7
其實不止是皇后,朕發現很多人都變了。
比如李太尉,他從前可沒現在這般咄咄逼人。
近幾次朝會,他總是有意無意擠兌崔衍,似有逼其退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