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上了相國的位置?
還有馮尚書、吳尚書、季司馬……
朕記得從前他們的關系似乎沒有這麼親密。
就連一向單純耿直的大將軍周恪也變得機靈起來,學會了在朝堂的各方勢力中巧妙周旋。
實在是令人驚訝。
朕余下的幾個兒子中似乎也有那麼兩個拎不清的,動了不該有的歪心思。
這個麼亂糟糟的時候,衛國來了使臣。
明面說是賀我大夏新王登基,但事實上誰都知道他們打的什麼歪心思。
無非是來打探一下,若有可乘之機,便趁亂挑撥一番。
朕那個蠢蛋小兒子便中計了。
衛國使臣前腳把一箱東珠并百匹絲綢送到他的安王府,朕后腳就收到消息了。
這蠢蛋還美滋滋在朕面前替衛使說好話。
朕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當場給他個大嘴巴子的沖動。
沒見識的蠢貨,這麼點東西就給收買了!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大夏絕大部分國土都處于苦寒之地,民風彪悍,物器粗糙,遠不如南邊的精巧細致,是以,南方的絲綢織品在大夏算是個稀罕物件。
朕將這蠢蛋小子好好敲打了一番,可這蠢崽左耳進右耳出,就知道眨著大眼睛迷茫地看著朕,「皇兄,我怎麼感覺你一下子就變得跟父皇一樣嘮叨了?」
朕看著他這幅不成器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踹了過去,「滾回去好好想想!」
他捂著屁股往外跑,「真的真的!連這個力度都跟父皇一模一樣!」
8
衛國使臣還給朕送來了兩位美人。
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長得好看,說話好聽,能寫會畫還唱跳俱佳。
他們問朕可還入眼。
朕點點頭,沖美人們笑得十分慈祥,如此才情,我兒有福。
遂大手一揮收入后宮。
美人進宮后,衛使又尋了各種理由盡可能多停留一段時日。
聽說這期間,他們明里暗里想與宮里的兩位美人遞消息,但都未果。
呵,想什麼呢。
入了我大夏的皇宮,便是我大夏的人。
至于那幾個不安分的朝臣,朕砍了一批,罷免了一批,再加上崔衍在中的調停權衡,漸漸都安分了下來,各司其職。
衛使見無甚可施展的地方,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9
收拾完這一大攤子麻煩事,朕終于閑了下來。
總算是順利替太子坐穩了皇位。
其實本也沒什麼好憂慮的,朕早就給這小子安排好了,繼位詔書,輔政大臣,兵權國庫,朕都給他理得清清楚楚啦。
就算沒有朕,他應當也都應付得來,畢竟是朕手把手教出來的。
誰知道臨到頭來,朕居然沒能摞得了挑子。
朕十四歲繼位,在位三十年,雖稱不上什麼明君英主,倒也算的上勤勉。
可到了四十五歲這年,突然就感覺精氣不大夠用了,以往熬個半宿批折子,倒頭睡一覺便緩過來了,而今卻總覺得乏,怎麼都歇不過來。
朕一開始沒當回事,誰知卻越來越嚴重,最后連床都下不了了。
太醫說,朕這是損耗太過,臟器衰竭。
他們給朕尋了最好的丹藥來,作用卻微乎其微。
朕便知曉朕的大限將至了。
所幸,一切東西都給太子置辦好了,他只需安穩上位,做個清閑皇帝。
臥病在床的那段時間,朕把朝堂上的臣子們挨個濾了一遍,又拉著太子絮叨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是不是把這混蛋小子煩著了,他不愿意接這麻煩差事?
所以……臨陣脫逃了?
這可不像我們老宗家的娃子喲!
混小子,等朕找到你一定狠揍你一頓。
10
朕當時意識到自己從太子身體里醒過來后,就立馬去了太醫院拎了一串兒人。
「把脈。」
朕指著棺槨對他們道。
底下立時撲通跪了一地。
「陛下節哀!請陛下保重龍體!」
朕隨手扯過一個太醫,「讓你把你就把!再啰嗦就砍了你的腦袋!」
幾人戰戰兢兢地挨個兒把過脈,一個接一個地搖頭。
「確定沒有脈搏?」
「心跳呢?」
「都沒有?」
朕沉默片刻,接著道:
「朕曾聽說有種龜息之法,讓人看著像是沒了呼吸,但其實還是活著的?」
底下的太醫看朕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他們齊齊跪下,哆哆嗦嗦地磕頭,「陛下節哀。」
朕在棺槨前守了一整夜。
后來,朕叫人暗中將遺體調換了。
葬入皇陵的只是朕的一副衣冠,真正的遺體現下正在躺在朕寢宮密室的冰晶床上。
萬年冰晶,可使已故者容顏不腐。
除了面上的青灰,朕的樣貌確如病逝時那般。
朕每晚都會過來瞧一瞧。
「澈兒,你在里邊嗎?」
朕想著,既然朕的靈魂到了澈兒身體里,那澈兒的會不會到了朕的身體里?所以,朕不能讓這具軀體下葬,萬一澈兒突然醒過來了呢?
可過了這麼多時日,朕尋遍名醫,都沒有看到奇跡的發生。
觸手還是一片冰冷,寒氣入骨。
「澈兒,你到底去了哪里?」
將密室門關上后,朕思慮良久,長嘆一口氣。
「來人,召欽天監。」
11
朕素來不信鬼神之說。
可如今卻不得不信。
夜色深沉,明月如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