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提出攻打衛國后,朝臣一片嘩然。
絕大部分老臣都持反對意見。
「無緣無故發兵,師出無名。」
「上一次與衛國交戰還是先帝剛登基時,那一戰真是慘烈啊,雖說險勝了,但也折損我大夏大半國力啊。」
「陛下三思,莫要步了后塵。」
支持朕的多是些年輕人,都渴望征戰沙場,建功立業。
首當其沖的便是大將軍周恪。
他一改平日懶散,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些老臣子們。
「誰說師出無名?」
「當年平橋渡一戰,衛國卑鄙偷襲,重傷我大夏先皇,此等小人行徑實在令人不齒,我皇大度,暫容它多茍活了這些年。然則國仇家恨,不報不可,否則便枉為我大夏子民,如今,正是我們替先帝、替大夏討回公道的時候。」
「傷我吾皇,雖遠必誅!」
幾個年輕的武將也一同附和著他,「雖遠必誅!」
老臣子們忿忿地看向他。
周恪頓了頓,又道:「你們不會是怕了吧?」
「難道這些年的安逸日子把你們的血性都磨干凈了?」
有人怒斥他,「周恪,你莫要太猖狂,收斂些。」
周恪冷哼一聲,「老子就是猖狂,大夏人的骨血里從來不知什麼叫收斂。」
「老子早就想去打衛國了,到時候把他們土地都搶過來,絲綢茶葉也搶過來,讓咱大夏的子民也過上風調雨順的好日子。」
攻打衛國并不是朕的一時興起。
也并不都是為了澈兒。
若朕沒駕崩,不出五年,朕定會舉兵南下。
大夏苦寒,沒有衛國富饒,朕早有南下之心。
平橋渡之役后,朕一直在積攢國力,為日后做準備。
可朕沒等到。
本以為,這個機會會交到澈兒手上。
朕看了眼崔衍。
自朕提出南下攻衛的想法后,他就一直沒說話,只低頭沉思。
「相國意下如何?」
朕出聲后,滿殿都靜了下來。
眾人望向崔衍的方向。
他乃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最高,又親自帶兵與衛國交戰過,眾人都很期待他的意見。
崔衍沉默片刻,深深看了朕一眼,道:「臣老了,不敢妄言。」
眾臣收回目光。
散朝后,朕把崔衍留了下來。
「你不贊成攻衛?」
崔衍搖搖頭,「陛下,臣確實老了。」
朕瞧了眼他兩鬢的白發,確實是不年輕了。
朕喝了口茶,順帶也給他遞了一杯,「又沒要你親自帶兵打仗。」
崔衍抱著茶沒說話。
朕不由自主又朝左臂摸去,平橋渡被偷襲遇刺那次,是崔衍拼死救的朕。
「也不用你再拼死救人。」
崔衍頓住。
朕放下手里的茶盞,垂下眼,微微嘆了口氣。
「厚積薄發,審時度勢。相國大人,你說這個時候該攻衛嗎?」
19
朕此話一出,崔衍手中的茶盞登時落地。
他慌忙蹲下身子去撿碎瓷片,手指顫得厲害,卻不抬頭看朕。
厚積薄發,審時度勢。
這是朕幼時他最常用來教導朕的話。
朕年少吃了敗仗,一蹶不振時,他也是用這句話來開解朕的。
朕歪頭看了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的手臂,開口,「別撿了……相父。」
崔衍跌坐在地,卻仍不抬頭。
朕起身將他扶起來。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自朕重新醒過來,有好幾次,他都盯著朕微微出神,眼神也越來越奇怪。
朕便知道,他都猜到了。
朕的相父,是全大夏最聰慧的人,這一點,朕從小就知道。
過了好久,崔衍才慢慢吁出一口氣,聲音輕得像夢囈。
「猜到了,卻一直不敢信。」
他終于抬頭看朕。
「陛下……你……」
朕抬手止住了他,「噓。」
「崔相心里清楚便可,無需多言。」
崔衍沉默了一會。
「此時攻衛,并不是最好的時機,衛國皇帝病重,皇儲又年幼,若是再等上一兩年,待衛國內政混亂之時,可事半功倍。」
朕點點頭。
「崔相果然寶刀未老,朕之前也是這樣打算的。」
「不過,可惜,朕等不了那麼久,澈兒也等不了。」
崔衍愣了愣,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攻衛是為了陛下?衛國大巫師?」
朕十分贊賞地看向他,「相父不愧為我大夏第一智囊。」
20
伐衛進行的很順利。
周恪這小子忒猛,一月時間便攻過平橋渡,一路打過去,連占衛國十數座城池。
好小子,能打是福。
衛國很快遞了請和書,愿意割地給大夏。
周恪不愿,「衛國男兒軟綿,咱們一路殺過去,端了它的老窩!」
朕猶豫了。
趁機滅了衛國,確實是個很大的誘惑。
但欽天監說,澈兒的那顆帝星越發黯淡了,隱有消失的跡象。
崔衍看了眼朕,開口道:「此時暫且同意請和也未嘗不可,兵法有言,窮寇莫追,若把衛國逼急了,來個魚死網破也未可知,倒不如溫水煮蛙,徐徐圖之。」
衛國同意割讓三十座城。
朕準許其只割讓二十座,條件是衛國大巫師今后要供我大夏驅策。
衛國猶豫一番,同意了。
朕同時警告衛國國君,若膽敢耍花樣,大夏的騎兵隨時都可踏破衛國都城。
攻衛大捷,眾人都歡欣雀躍,唯周恪不悅。
「相國怕是真的老昏聵了。」
他以為是崔衍阻止了繼續攻衛,單方面跟他結了仇。
21
衛國大巫師入大夏皇宮的第三日,澈兒醒過來了。
他醒來的瞬間,朕就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