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朕的意識還在。
「澈兒莫慌,朕還在。」
聽到朕的聲音,他松了口氣。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朕再也不能掌握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了。
衛國的巫師果然有兩下子,入宮的第一眼就看出了朕非本體之魂。
朕讓他找回澈兒,并想法子將整個身體的控制權都還給澈兒。
他說是朕的靈魂強行擠進了澈兒體內,使得他的靈魂被迫陷入沉睡,為今之計只能將朕剝離,才能慢慢喚醒澈兒。
不過,因為朕的靈魂在這具身體內待的時間太久,剝離需要一定的時間。
朕因此還能有些意識。
「徹底剝離之日就是朕離開之際?」
「是的。」
澈兒醒的那一刻,欽天監也觀測到了兩顆帝星的轉變。
明暗互變,各歸其位。
22
大巫師進宮前,崔衍找到朕。
他猶豫了半晌,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朕來了興致。
「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到底什麼事?快說。」
他看朕一眼,目光十分復雜。
「新皇……未必有你勵精圖治……」
他這話說的十分突兀,朕卻立時就懂了。
若是不見大巫師,朕便可重坐江山,重展抱負。
「你才四十多歲,你隱忍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看到大夏一統天下的那一天嗎?夏三伏、冬寒九,絲毫不曾懈怠過一日,這才有了大夏的上下清明、政通人和,才有了充足的兵將錢糧,已經到這一步了,你就忍心放棄這一切?」
朕不由笑了起來。
「一直都以為相父德才兼備,沒想到也有偏心的時候。」
「您這是……舍不得我?」
崔衍嘆口氣,撇過頭不看朕。
「相父心疼朕,朕自然也心疼自己的孩兒,為人父者,怎會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受苦。
」
朕走到窗邊,抬眼望向天空正北方。
「況且,對于自己親手教養出來的繼承人,朕很自信。」
「他會比朕合適這個位置,也比朕更適合現在的大夏。」
「你且替朕看著,他一定不會叫咱們失望。」
23
對于周恪叛亂這件事,似乎早有端倪。
自他從戰場回來后,就處處與崔衍做對,不管對于不對,都要反駁嘲諷一番。
崔相并不與他計較。
他反倒變本加厲起來。
澈兒屢屢看不過去,想要予以懲戒,但都被崔相化解了。
他說周恪這孩子是個好武將的料子,就是性子太急,需得磨一磨。
朕同澈兒說,這老家伙肯定是年紀大了心也軟了,像周恪這樣的,他年輕的時候連砍十個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澈兒沉思片刻,「倒看不出相國是如此殺伐果決之人。」
朕興致勃勃跟他講了許多年輕時的事,包括那個時候風華正茂、一身風流債的崔衍。
講著講著,朕突然發覺外邊一下子變黑了,奇怪,明明剛才還是艷陽高照。
時間過這麼快?
心中這般想著,便不由問出了口。
「天怎麼突然黑了?」
聽到朕的聲音,澈兒渾身一震,他緩了好一會才慢慢開口。
「父皇,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朕搖頭,「有嗎?」
澈兒坐在龍椅上,目光幽深。
「父皇,你覺得現在是什麼時辰?」
「朕記得方才與你談話時大約是未時一刻,太陽正亮,但不曉得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黑了……」
澈兒呼吸一滯,聲音微微顫抖。
「父皇,現在是亥時。」
朕一愣。
「第二天的亥時。」
「父皇,你消失了整整一天。」
澈兒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很快就找來了大巫師。
靈魂剝離得越多,朕的意識就會越來越飄忽不定,直至最后徹底消亡。
這是必經的過程。
「同生共享,可能做到?」
大巫師艱難地搖搖頭。
「一山不容二虎,兩魂聚于一體,有悖天理,長此以往,必有一死一傷,及早剝離,方能將傷害降至最小。」
他低頭思考一瞬,「那……能換嗎?」
這便是朕最擔心的事。
這孩子,太軸。
得到巫師否定的回答后,澈兒頹然坐下。
他呆坐很久,突然出聲,「父皇,你是不是早就決定拋下我了?」
朕沉默了片刻。
「澈兒,朕早就該走了。」
「生老病死,萬物輪回,乃天理倫常。」
「朕本就不該再存在這世上,多得了這段日子,已是占了大便宜了。」
澈兒怔愣了很久。
他慢慢抬手掩面,隨后衣袖下傳出微微壓抑的啜泣聲。
「昨日你講著講著突然就沒了聲音,我那時一點也感覺不到你的存在。」
「就好像突然消失,再也不會回來了。」
「父皇……我害怕。」
周恪叛亂消息傳來的時候,澈兒臉上的淚痕還未干。
他來不及擦干凈,便起身往外走。
步伐沉穩堅毅,絲毫不見方才的脆弱。
朕欣慰的同時又有一絲心疼。
24
攻衛結束,周恪本應上交兵權。
可他一再找理由推遲,最后竟帶著手下的兵以清君側之名就地反了。
揚言奸相把持朝政,新皇懦弱昏聵,偏聽偏信,要為國除奸,替大夏肅清奸佞賊子。
為了更加名正言順,他還試圖拉安王一起入伙。
但遭到了拒絕。
安王雖蠢,但在大事上還算拎得清。
「小舅舅,你莫做糊涂事,早點跟皇兄認錯,或許能饒你一命。
」
周恪罵他窩囊。
「你就不想當皇帝?」
安王搖搖頭。
周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