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但卻沒有立刻搖頭否認什麼,這種默認令我感到非常不安。
難道,黃麗真的也參與進了殺死趙紅的過程?
我非常想要繼續追問,但面對這個被摁了靜音鍵的人,連珠炮般的發問只會逼她縮回殼里,最好是采取迂回戰略。
厚厚的一沓卷宗資料就擺在桌上,這是審訊時給嫌疑人施壓的技巧,為的就是營造一種警方已經掌握了大量案件事實的錯覺。
看著不吭聲的黃麗,我心中一動,隨便抽了一張現場照片捏在手上,斜傾的角度,令她只能看清模糊的一角。
「我們已經找到了囚禁過趙紅的地方,她在那里被擰斷了手腳。這地方很隱蔽,就算她喊破了嗓子都不會有人聽見。但趙紅遭受折磨時留下的痕跡,也成了證物被很好的保留了下來。不論你愿不愿意開口,只要有這些東西在,我們一樣可以定罪。」
我模糊掉了很多細節,只用了相對確信的信息。
這是一場豪賭,我想要賭一把。
如果黃麗真的涉案,以她目前的精神狀況,這些話足夠令她感到不安。
可令我意外的是,黃麗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她緊繃的身子既沒有放松下來,也沒有變的更加緊張。
看著黃麗仿佛定格一般的神情,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難道我猜錯了方向?
一瞬間,我的腦中猛然閃過了獨眼青年的那句話:「趙紅到底是你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護著你?」
保護……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抽出了一張尸檢時拍攝的趙紅的全身像。
我把照片推到了黃麗的面前:「如果沒有趙紅,現在變成這樣一具尸體的人,恐怕就是你。所以,不論你在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的死,你都有責任。」
對于已然變成人販子的趙紅,哪怕是曾經的鄰居,我也免不了先入為主,將她的被害定義為了遭人報復。
但如果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呢?
而隨著我的話音落地,黃麗刻板的表情終于被打破。
她驚恐的看向我,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我本以為這姑娘要尖叫,哪成想下一秒,她的眼角竟然迅速滾落了大滴的眼淚。
黃麗用一種極度痛苦的聲音,小聲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11
「如果不是為了我,紅姐也不會……是我害死了她。」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哽咽的黃麗,但她接下來講述的經歷,卻令在場的所有人如墜冰窟。
黃麗告訴我們,趙紅不是她殺害的,她也并不清楚趙紅遇害的經過,但是她知道兇手是誰。
黃麗和黃曉菲雖然同姓,但兩人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也許是同姓的緣故,再加上又有著類似的拐賣經歷,趙紅對這個女孩非常照顧。
趙紅從沒有傷害過黃麗,哪怕黃麗出門討不到錢,她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會像對待其他乞丐那般殘忍。
因為趙紅給予黃麗的特殊待遇,導致其他的乞丐都對黃麗非常排擠。
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悄悄欺負她。
而黃麗也不甘示弱,每每都拿趙紅當擋箭牌,借機打壓其他乞丐。
久而久之,景觀湖附近的乞丐,都對黃麗恨之入骨。
黃麗抽噎著告訴我,出事的那一天,兇手真正要打擊報復的人是她,但不巧的是趙紅恰好撞破了這一幕。
原本黃麗以為一切都會像曾經一樣,趙紅替她擺平了所有的問題,第二天她依舊可以像無事人一樣高枕無憂。
可自打那一天之后,趙紅便再也不曾出現。
趙紅死了,而且死的很慘。
黃麗也看到了飄在景觀湖上的趙紅的遺體,她嚇壞了,因為她知道兇手肯定就是那天為難她的人。
但是,她沒有選擇報警,而是悄悄躲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餓得沒辦法了,黃麗依舊不會露面。
「是我害死了她,我怕你們會把我也抓起來,我不想坐牢……」
面對我的質問,黃麗畏畏縮縮的給出了她無知且自私的解釋。
從司法的角度來看,黃麗并沒有幫助真兇藏匿,只是知曉案情而不報案,并不觸犯任何法條。
但從道德的角度,黃麗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心寒。
當刑警那麼多年,我見識過太多惡意。但我總是勸自己,說人性不是硬幣的正反面,善惡總非絕對。
可是,每每遇到像黃麗這樣的人,我就忍不住去想,也許我們這個社會對于人性的理解還是太過樂觀了。
直到我憤怒的離開審訊室,黃麗依舊在可憐兮兮的抹著眼淚。
黃麗在后悔自己拖累了趙紅,但在我聽來,她的懺悔中卻充滿了自怨自艾。
「紅姐如果像對待其他乞丐那樣對我,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我們都會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自私的人,眼里永遠只有她自己。
趙紅也許該死,但不該為了這樣的人去死。
12
黃麗的口供讓我們迅速鎖定了景觀湖謀殺案的真兇。
折騰了近一個月,我萬萬沒想到,自己蹲點時順手抓回來的兩個人,竟然就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