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心里一驚,他清楚,目前他掌握的證據僅有嫌疑人白承龍打給馬天明的那個電話,在白承龍還沒有落網、沒有口供時,這個通話記錄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另外就是馬天明交待的那幾條上不了臺面的違紀問題。
遇到錢健才這樣的對手,只兩個回合,老國立即落入下風。
形勢急轉直下。
老國這才想起,王主任讓他給市委鄭書記的那個電話,他竟然忘了打。
見老國沒有出聲,錢健才已經明白,老國什麼靠實的證據也沒有拿到,他忽然一聲斷喝:“國強,你搞的什麼名堂,現在立即把馬天明違法亂紀的證據給我拿出來。我可以不看,但你有義務拿給主管刑偵的宋副局長過目。”
宋陽已經意識到老國的處境十分不利,他想從中調停,給老國一個臺階,便道:“老國,要我看還是先把人放了,放了人你再慢慢調查,等證據按實了再抓也不遲嘛!”
老國從未感到過如此危機,曾在一剎那間,他想到了妥協,但隨即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放了人,意味著前功盡棄,他和專案組的所有人不僅案子拿不下來,肯定還得挨個處分。處分他一個人也就罷了,跟著他一起辦案的郭斌、曹勇等人,也得跟著自己受牽連,很可能就此毀了他們的前程。
老國一狠心,終于說:“錢書記、宋局,這人我國強堅決不放。”
“你有把握能查到證據?”顯然,宋陽在暗示他。
“當然有!”老國說。
錢健才冷笑一聲:“國強,原來你沒有證據就敢把一名國家干部帶回來審,鬧得全市政法系統人心惶惶。
好你個國強,好一個牛人,要我看,警察的條例、規定,還有法律,在你眼中就是張廢紙!”
錢健才又對身邊的宋陽說:“宋副局長,下面該你了,你去把人給我帶出來。”
宋陽沖老國輕輕地嘆了口氣,見錢健才沒在意,悄悄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老國忽然明白了,他伸出手攔住正猶豫著的宋陽,阻止他走進審訊室、做出宣布釋放馬天明的決定。
“宋局,您請慢,我這就請示市委鄭書記,我得聽聽他的意見。”老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掏出了手機,調出了王主任上午留給他的鄭書記手機號碼。
錢健才一驚,前些天在公安系統的調研會上,鄭書記提到的那個舊案,早已有人悄悄告訴了他。他明白,無論那個當年唇上絨毛中總是冒著汗珠的小國,還是眼前這個油鹽不進、偵破了曾讓鄭書記震怒的8.8碎尸案的黑臉小老頭,他在鄭書記心中的份量可想而知。
按常理,鄭書記不會不考慮常委班子的團結,去支持老國魯莽的做法,但萬一……
錢健才的內心正抓狂時,老國的手機中傳來“您好,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的提示音。
錢健才“呵呵”地冷笑起來,他忽然想起了,鄭書記現在正在舉行一個招商會,國內外的上百家企業負責人云集,其中不乏世界著名企業。
錢健才早已觀察到,鄭書記在開會的時候,總是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任何電話都是打不進去的。除非有萬分緊急的情況,電話會打到他秘書的手機上,再由秘書當面轉告。
老國當然不知道鄭書記正在開會,更不知道要把電話打給他的秘書,他又拿過手機撥了幾遍,還是無法接通……
錢健才一直陰著臉,見國強打了幾次依然沒有打通,便冷哼一聲:“國強同志,你已經打了十五分鐘了,你要是再打一個小時,是不是我們所有人也得等你一小時?”他轉過臉冷冷地對宋陽道:“宋副局長,你該去履行職責,把人放出來了!”
宋陽看了看老國,悄悄嘆了一口氣,轉身往會議室外走。
老國仍未死心,他叫道:“錢書記,再給我十分鐘,如果拿不到鄭書記的指令,我立即放人!”
錢健才胸有成竹,他知道鄭廣同的招商會將開到下午5點,十分鐘之內國強根本不打通;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把眼前這個倔強的小老頭逼得太急,兔子急了還會咬人,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清楚,況且自己與朝霞的關系,肯定有證據落到了他的手上,如果這個老愣頭青真在鄭書記面前參他一本,至少也得讓他顏面掃地。
于是錢健才做了個順水人情,他緩和一下語氣道:“老國,我不是說馬天明肯定沒有問題,人無完人嘛!但你沒有拿到他的證據就抓了他,后果是很嚴重的,你讓政法系統的干部怎麼看、怎麼想?今后誰還敢放開手腳、大刀闊斧地工作?你既然要我再給你十分鐘,那好吧,要麼你十分鐘之內拿到他的證據,要麼你十分鐘之內拿到鄭書記的指示,否則你別怪我不能給你這個面子。亂了公檢法司干部的軍心,這是大事嘛,希望你能夠理解!”
老國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拿著手機,繼續撥打著鄭廣同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