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是你的妄想。”張成覺得這樣說有點不妥,于是解釋說,“我們心理學上所謂的妄想,與平時所說的妄想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心理學上的妄想指的是一種病癥,不是罵人的話。”
老國說:“我父母的身份不會錯,我小時候就知道,永遠也不會忘掉。”
張成笑著搖搖頭:“我這樣說,你肯定一時接受不了。我常聽人說您是我們江濱,乃至全國頂尖的刑偵專家,您最擅長的是對細節的分析推理。那麼我們一起來分析推理一下:您是孤兒,您的父母不會都是孤兒吧?你七歲時,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了嗎?你父親母親難道都是獨生子女,你沒有叔叔姑姑、沒有舅舅姨媽?”
老國細細一想,不禁大驚。
是啊,就算自己的父母雙雙意外去世了,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叔叔舅舅等,會忍心把我送進孤兒院嗎?就算他們都忍心把我送進去,可這之后的十來年中為什麼從沒有人探望過我?再說,這樣優秀家庭中的子女成了孤兒,政府會袖手旁觀?為何從沒有見到政府來人慰問過自己呢?
吳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不禁問:“張教授,照您這麼說,我爸為何會記錯呢?況且那會他都七歲了。”
老國問:“您剛才說我童年就患上了妄想癥,這又是從何說起呢?”
張成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問:“你小時候老師是不是讓你寫過‘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之類的作文?并且還不止寫過一次?”
老國想了想后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張成說,“你是孤兒,不知道父母到底是誰,但又不得不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文,于是你必須編造父母的身份。
要知道,在當年,軍人和科學家都是孩子們崇敬的英雄,也是所有孩子最高大上的理想。你無意中、或者說為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文,你虛構了父母的身份,這種高大的形象讓你獲得了同學的羨慕,也是你與他們平起平坐、甚至凌駕于他們之上的精神資本,你因此沾沾自喜。也因為這段美麗的謊言,它成了你童年孤獨時光中一枚甘甜的糖果、枯焦心靈中的一汪清泉,它滋潤著你的心靈,讓你尋回了自尊和自信。用心理學的術語說,它是一種心理暗示。長此以往,這樣的故事便在你心靈中扎了根、發了芽,讓你很快遺忘了它原本的出處……這也叫虛假記憶綜合癥。”
“ 虛假記憶綜合癥 ?!”老國默念著,他雖然從內心深處抵觸,但他是個善于分析的人,便漸漸信了張成的話,但同時,一直支撐著他心靈的柱子卻轟然倒塌,這令他感到異常失落和沮喪。
三人又聊了一會,老國接到鐘樓分局法醫陸依婷打來的電話。
電話中,陸依婷說12.12案已經調查出了一些結論,要向他匯報。
掛了電話后,老國說:“張教授,真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下次還有許多案子要向您請教,也希望您能治好我這噩夢纏身、記憶嚴重退化的毛病。”
張成十分和善謙遜,他伸出手和老國握在一起:“國警官,您太過獎了,對案子,我得跟您學習才是,我之前寫的幾本犯罪心理研究書籍,許多案例都來源于您偵破的大案要案呢!”
【第二十五章 斬草除“根”(1)】
接到陸依婷電話,老國才忽然意識到,最近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撲在了電臺主持人凌朝霞的被害案上,先于朝霞案的電視臺主持人孫晨露案,因當時發案在室內,外人并不知曉,社會壓力相對較小,現在殺害凌朝霞的嫌疑人總算有了眉目,接下來主要是追捕白承龍,而自己,得把主要精力投入12.12案中了。
老國忽然又想到12.26案,即殺害空姐的兇手任杰被閹割死亡案,目前這個依然一點線索都沒有,看來,這又是一個讓人抓狂的案子。
來到鐘樓分局12.12案專案組,陸依婷和兩名偵察員正等著老國。
陸依婷向老國投來一抹淺淺的笑容,見老國坐下后,她匯報說:“國指揮,您前天安排我們對節目中的六個嫌疑對象進行調查,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老國的大腦退化確實有些嚴重,它就像一臺舊電腦,同時處理兩個問題時就會卡頓。
老國愣了一會,還是想不出究竟是哪幾個嫌疑人。
陸依婷笑道:“就是您上次和我們一起觀看的那幾檔節目,節目中出現了6個少年,第一個叫做趙大新,他父親傷殘、母親與人私奔,您懷疑他在做了電視節目后遭到同伴的譏諷,心理有可能畸變。第二個嫌疑人叫郝彬彬,因父親入獄而生活陷入困境,孫晨露做過他的專訪,動員全社會幫助他。第三個嫌疑人叫朱燦,他經常遭受父親的家暴,經過節目報道后,他父親啷當入獄。還有三個嫌疑人是少管所的服刑少年,孫晨露進了少管所,和他們面對面聊人生、談未來……”
老國終于想了起來,于是問:“這幾個人現在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作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