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1月31日一整個白天,受害人沒有進食,又過了約七八個小時,此時已經到了2月1日凌晨4時左右,受害人才死亡。”
對陸依婷的專業能力,支昕毫不懷疑,他接著問:“受害人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毒物?還是心臟出現問題而猝死?”
陸依婷沒有出聲,她調出死者面部的特寫照片投放在大屏上。
臺下的偵察員都是一驚:死者雙目微睜呈月牙狀,口微張,嘴角上翹……
“天啦,受害人在笑!”一名年輕的偵察員發出了毛骨悚然的低呼,眾人仔細一看,也都毛骨悚然。
陸依婷倒是平靜,她說:“是的,受害人的確在笑。”
“他死亡時難道一點也不痛苦?甚至很快樂?”許多偵察員問。他們還從未見過微笑的尸體。
“說明他臨死時很愜意、很舒適嗎?”小肖問。
“胡說八道,哪有死亡是很愜意的?”支昕白了小肖一眼,轉臉問陸依婷,“陸法醫,他是死于毒品還是特殊的藥物?”
陸依婷搖了搖頭,她語出驚人:“受害人死于寒冷,直白地說,他是被凍死的。”
“天啦!”會議室里又是一陣驚呼,他們都沒有見過被凍死的尸體。
“凍死怎麼還能笑?他又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支昕不解道。
支昕和所有人一樣,對安徒生的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并不陌生,許多人的中學課本上還學過這個故事。老師的解釋是,作者安徒生借這個不幸的故事,鞭韃了當時分配嚴重不公的資本主義制度,就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涵義一樣。被凍死的小女孩,她看到了火雞和已經死去的奶奶,是小女孩對美好生活、對愛的向往!
可是現實中,凍死的人真會微笑嗎?
這不僅是支昕的疑問,也是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疑問。
陸依婷說:“我先用排除法來分析。一般來說,人的死亡有以下幾種原因,分別是機械性窒息、藥物中毒、心肺驟停、失血性休克、高墜車禍等意外。我們通過尸體解剖檢驗和病理分析,排除了其他殺、自殺、疾病死亡、意外等,那麼他的死亡就可能為凍死。”
“他不是穿著羽絨服嘛,怎麼會凍死呢?”小肖不解。
陸依婷說:“據調查,死者死亡的當天夜里,氣溫一度降至零下5攝氏度,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中,人體的散熱遠遠超過其機體產生的熱量,死者雖穿著羽絨服,但他四肢被膠帶捆綁,肌肉無法運動,無法讓機體產生抵御嚴寒所需的熱量。”
在場的專案組成員都覺得有道理。
陸依婷接著說:“當體溫下降至32攝氏度時,大腦功能出現障礙,當事人的痛覺消失、意識模糊、反應遲鈍,并開始出現幻覺,如果此時體溫繼續下降,達到30攝氏度時,當事人的意識已經完全喪失。”
小肖問:“陸姐,您是說,受害人陳豪宇被困在車內,車窗上還留著兩指寬的縫,雖然此時受害人不會缺氧死亡,但空氣流動時,會將外面寒冷的空氣吹進車內,他的體溫逐漸開始下降,當體溫降至32度時,他的意識模糊了,幻覺開始出現,幻覺讓他見到了美好的事物,就如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見到了火雞,他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這個笑容直至他死亡時一直保留在他臉上。”
陸依婷說:“絕大部分被凍死的人,臉上都會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同時也會出現尿失禁,我們在死者褲子上及身下地板革上,均檢出其尿液。
在死者暴露部位,如手部、腹部等處,均發現有凍傷。”
“不對,我覺得死者不會死于寒冷。”支昕皺著眉頭說,“人體感覺寒冷時,一定會裹緊衣服,縮起身體,但死者腹部的衣服為何被他蹭了開來?”
支昕讓小肖將受害人腹部的特寫照片投射到大屏上。
大家仔細一看,果然如支昕所說,死者羽絨服腹部的紐扣已經被死者在后排出風口上蹭開,下腹部的毛衣也被前排座椅的下角給刮開,露出略顯暗紅的腹部。
陸依婷微笑道:“這就對了。”
“對了?難道受害人處于嚴寒之中時感覺熱,把衣服蹭開來吹吹風,涼快一下?!”支昕問。
陸依婷不急不緩地說:“正是這一特征,讓我意識到陳豪宇死于寒冷而導致的體溫喪失。對人體來說,當外界環境寒冷,體溫開始下降時,大腦會給出信號,讓身體表面的血管收縮,大量的血液供應給更需要熱量的大腦和內臟器官,以維持其正常功能。但當體溫進一步降低,就會導致人體的體溫控制中樞出現障礙,此時體表的血管再次擴張,大量溫度較高的血液流向低溫的體表,導致人體的溫覺感受器出現錯覺,此時當事人就會出現灼熱的幻覺。”
見許多人不明白,陸依婷說:“說白了,就是在極度寒冷、導致大腦功能出現障礙后,人體內部血液流向體表,此時當事者感受到的不再是寒冷,反而是灼熱感。大量案例表明,絕大多數凍死者在意識模糊時,會本能地扒開衣服,袒露胸腹部以散熱,甚至許多凍死者還脫光了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