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劉大海也是刑警出身,十幾年前,黃德能退休前在集訓班上給各區的刑警講過課,劉大海也在其中,因此在劉大海面前,他一直以老師自居。
黃德能叼著煙,將臉湊到劉大海伸過來的火機上,點著后“咝”地深深吸了一口,回了回味道:“嗯,好煙!”
“老師您來了,我當然得把壓箱底的存貨給拿出來!”劉大海頗為得意,也算是調節一下氣氛,他說,“這煙100塊一包,要是別人來,我最多拿30一包的發上幾支,貴的我舍不得。”
黃德能一聽立即變了臉色,他定睛看了看手中剛吸了幾口的香煙,滿臉嚴肅道:“你小子肯定腐敗!”
劉大海嘿嘿笑道:“黃老,現在反腐這聲勢,我哪敢呀。咱侄子這兩年不是賺了點錢嘛,是他孝敬咱的。”
黃德能并非等閑之輩,雖然與老國周前相比,他的觀察力、判斷力要差得多,但畢竟干了一輩子刑警,又在官場混過,思維依舊敏銳,他一把抓過劉大海胳膊,翻起他的衣袖,雙眼鷹一般盯著劉大海問:“你這表最少得三四萬吧,也是你侄子送的?!”
見黃德能并不像開玩笑,劉大海心里一顫,急忙陪笑道:“黃老,瞧您說的,這是前兩年四十生日時,老婆送的禮物!”
“哦——”黃德能疑惑地盯著劉大海看了一會,從自己兜里摸出兩支煙,丟給劉大海一支,自己又點上一支,聲音緩和起來,“劉所,你這轄區人口少說也有十幾萬吧?”
劉大海不明就里,只得點頭稱是:“東城人口密集,在寧安的十幾家派出所里,咱這所算是最大的了,目前常住人口是十五萬多,暫住人口兩萬多人……”
黃德能沒有出聲,他仰著頭盤算了一番,隨后眼中精光一閃:“劉所,你這轄區商戶少說也得有上千家吧,各類大小公司也得有三五百家,你這權力夠大的啊!”
“權力確實不小,可是擔子也不是一般的重啊!您瞧我這整天都忙壞了,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兩天用,節假日休息日基本也都在加班……”
“忙點好啊,這一千好幾百家商戶和公司,就算每家每年給你進貢兩條煙,你這一年少說也得弄個兩百多萬哦!”黃德能像是自言自語。
劉大海一聽大驚:“黃老,要說沒人送煙那是假的,但哪能每家都送,最多也就是自己不用掏錢買煙而已,再有余糧,也都是發給弟兄們抽了!”
“腐敗啊——腐敗!”黃德能將煙屁股掐滅道,“都說買好煙的自己不抽,抽好煙的自己不買,可惜咱們那會不興這一套。你啊,這是趕上好時候咯!”黃德能一番話說得劉大海云里霧里,愣在那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輕易作答。
黃德能說完,從兜中掏出煙來,在劉大海眼前晃了晃道:“我這煙二十塊錢一包,我還得省著抽,抽多了肺倒是不疼,是心疼!”
劉大海忽然明白了,他呵呵笑著打開柜門后拿出兩條煙,用報紙包好塞進一只無紡布提袋中,遞到黃德能手上說:“黃老,我侄子送的那好煙,只剩下幾包了,這兩條也不差,五六百一條,您回家嘗嘗!”
黃德能盯著劉大海怔怔地看了會,忽然大笑起來:“劉所,你這是拉我下水啊,哈哈!那我就笑納了,下不為例哦!”
劉大海心里暗罵,臉上卻笑道:“黃老,要說出淤泥而不染,咱肯定不是,但要說腐敗嘛,也談不上,也就是喝酒抽煙不花自個錢,最后小便里撒了鼻孔里冒了,我這還有幾瓶好酒,過會您回去時也一并帶上。
”
黃德能偷斜了一眼劉大海道:“聽說你們下午抓來個老頭,叫居大立,你們要拘留他?”
劉大海并非常人,他一下便明白了黃德能的來意,于是說:“這個居大立,都七十四五歲的人了還不省心,聽說以前練過鐵砂掌,一不高興就搧人家耳光,前些日子搧了一個外賣小哥,把人家臉都打腫了,去年還在公交車上搧一個沒有給他讓座的女大學生。本來這兩回都夠拘留他的,可是您知道,他都七十幾歲了,萬一有個心臟病,死在拘留所里咱可得惹上一身騷,因此那兩次都是教育一番就放回家了。”
“這次你不怕他犯上心臟病了?”黃德能盯著劉大海的雙眼問。
劉大海很為難:“黃老,這次可不一樣。您知道,現在全市都在嚴打小奸小惡,市委一把手鄭書記和周副市長還兼任除惡辦的正副組長,他這種人,黑惡勢力談不上,犯罪也還沒有沾到邊,但屬于典型的惡人、壞人,所以……”
“還是算了吧,他和我是故交,他兒子求上了我,我總不能見他滑下水不拉一把是不?”黃德能盯著滿臉為難的劉大海說。
“這,拘留證已經蓋上大印了,剛剛拘留所還來電話催問,要我把人趕緊給送過去……”劉大海咧著嘴吸著涼氣,像是牙疼。
“小劉啊,你小伙子不錯,好好干,前些日子我還和我大徒弟周前說到你……”黃德能吱吱地吸著茶水,似乎無意間提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