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如實回答,我現在就砸斷你的左腿——”老國拿起地上的拐,在老任頭的床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老任頭嚇得一縮腿,趕緊點頭稱是。
老國問:“在47年前或48年前,也就是1971或是1972年,鋁礦死了一個女醫生,她叫什麼名字?”
老任頭滿臉驚恐,不停眨著眼睛。
老國不想給他編造故事的時間,“啪”的一聲,又一記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如果你不說,今天他肯定把你的好腿也砸斷!”陸依婷唱起了白臉,“如果你說了,我讓社區的人把你送到養老院,專門找人照顧你,往后的日子你會好過些。”
“我說我說……”面對滿臉煞氣的老國,老任頭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1971年夏天,我們接到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學生舉報,她說她母親在家里發表反動言論,大肆攻擊我們委員會,還和語錄唱反調,我們就把這個女醫生抓了起來。這個女醫生叫鄭棲鳳,是礦屬醫院的兒科醫生,被我們抓來后,她對自己的反動罪行供認不諱,當著我們的面還說了許多反動言論。我們就把她關進牛棚,斗了她幾場,本來革委會要將她判刑的,但半個月后的一天深夜,她上吊自殺了……
“自殺還是他殺?”老國又一記耳光抽在老任頭滿是皺紋、核桃殼一樣的老臉上。
“自殺,當時公安去現場勘察了,確定是自殺!”老任頭捂著臉,他不敢不回答,也不敢正視老國閃著寒光的雙眼。
“你現在爬凳子上上吊讓我瞧瞧!”老國一把捏著老任頭還沒長好的斷腿道,“腿斷了還能上吊?”
“那是居大立打的,當然還有許多人打,你知道批斗會上亂成一鍋粥,我只是個普通的小將,我老實本份,我想勸也勸不住。
”
老國知道,眼前這個老無賴又開始編造謊言,他和陸依婷對視了一眼,往門口走去。
老任頭在身后喊道:“這位女同志,我要進養老院,你可不能食言啊!”
“去死吧你!”老國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老任頭一眼。
“你們不能讓我生不如死,我生不如死啊——”老任頭忽然嚎淘大哭起來。
老國情緒低落,他終于知道了母親的名字——鄭棲鳳。媽媽一定像世界上所有慈祥的母親一樣,對自己呵護備至吧?可是,自己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她的音容笑貌呢?
老國讓陸依婷帶他來到了老礦旁的山坡上,他踏著開滿野花的小徑往墳場深處走去,陸依婷怕他有閃失,也跟著他走了進來。
老國在原先的那座荒墳邊默默地坐著,他抽著煙,閉著眼回憶著童年的往事,然而盡是孤兒院里的那些畫面,而在此之前的一切,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又想到了墳內的那具尸體。
母親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女兒檢舉、游街批斗、打斷腿骨、懸尸梁上、埋尸荒野,甚至連一口棺材都沒有……
所有人間的悲劇豈是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能夠承擔的?
老國努力想把有關母親的信息整合成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然而信息終究太少,始終無法還原一個慈祥女人的音容笑貌。
夕陽西下,陸依婷將老國的頭摟在自己溫暖的懷里,她撫摸著老國的頭發,輕聲道:“大強,咱們回去吧,過幾天我陪你過來,給老人家燒點紙,好好祭拜一場,了卻您這個好兒子的心愿!”
回去的車上,老國情緒漸漸好轉起來,陸依婷便問:“大強,你的腦子太好使了,我一直在想,你是怎麼知道‘四大金剛’名字的?”
老國幽幽道:“他們是我這半年多來偵察的幾起無頭案中的受害人,去年9月8號,就在剛才的那個小山坡上,有人發現了一個被易拉扣勒死的老太,她的名字就叫朱躍進。本以為這個案子并不復雜,可是我介入調查后卻越陷越深,這個朱躍進在死后被人擺成跪姿,還割了舌頭,舌頭就埋在我母親的墳里。”
“所以老任頭提到四大金剛中有一個罵人特狠的女人時,你就想到了朱躍進?”陸依婷問。
老國說:“是的,除了她不會再有別人,年齡也對得上。另外一起疑案中的受害人叫做魯前進,他是一個碰瓷的老頭。今年春節前,我們一起調查白承龍的連環殺人案時,寧安轄區內發生了一起奇案,有人把魯前進脖子按進了隔離欄中的U形凹槽里,導致他頸動脈阻斷、大腦缺氧而身亡,在他面前的地面上,還扔著兩張百元大鈔。”
“大強,這個案子我聽說了,后來查到這是一起借刀殺人案,是吧!”
老國說:“是的,這也是一樁無頭案,雖然查到了致死老太的嫌疑人洪鑫來,但其背后的主謀至今依然杳無音訊。我在調查中,發現死者魯前進是鋁線廠的退休工人,而鋁線廠是鋁礦的下屬單位,老礦改制后,許多工人都分流到了鋁線廠。”
陸依婷疑惑道:“從老礦分流到鋁線廠的工人太多了,你怎麼一下就能判斷出魯前進是當年的四大金剛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