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之前就賣過兩個,有一個是從醫院里偷出來的,過后俺才發現,那娃子的腿有問題,本來俺是要扔掉的,正好看到一個帶孩子討錢的老叫花子,和他談了價,就把娃子留給他了。”
老陳終于明白了,他問:“那些乞丐帶著殘疾的孩子,容易討到錢,是嗎?”
“就是就是,你終于猜對了。十幾年前,俺認識一個叫做什麼龍的叫花子,他是花子頭,手底下有六七個娃子,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耳聾眼瞎的,他在城里租間房子,早上用三輪車把娃子扔在各個路口,到了晚上,再用三輪車把娃子一個個撿回去。老陳,你不知道,這生意可來錢了,就憑這一著,十幾年前,龍花子就在縣城里買了兩套房子,還一連給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你算算,他究竟弄了多少錢?”
“這個龍花子是不是太缺德了?他就不怕報應嗎?”
“俺說老陳,你要是怕報應就別干這營生。俺還聽說,龍花子的幾個娃子里頭,有兩個原來都是好腿好腳的,是他把娃子的胳膊腿兒弄斷了,嗓子也掐啞了,等過了兩月,娃子就成了不能說話不能走路的瘸子癱子。話再說回來,要不是腿瘸眼瞎,誰給他們錢呢?”柳姨看了看一邊熟睡的樂樂,又說,“俺盤算著,這娃子要是沒人要,俺就找那個龍花子,把這娃子賣給他,當個小花子。”
東方已經露出了曙光,山林間霧氣彌漫,秋意甚濃。
老陳皺了皺眉頭:“我說柳姨,你這麼做,也太、太那個了吧?”
“嗨,又不是俺把娃子弄殘弄瞎的,就算官司打到了閻王爺跟前,俺也理直氣壯,冤有頭債有主,孽是龍花子造的,跟俺有什麼關系?俺也就是得了倆個錢。
”
“龍花子的家你還找到嗎?要不咱們把這孩子帶過去看看?”老陳聲音平淡,像是找龍花子賣只小雞小鴨,而不是賣個活潑可愛的孩子。
“他家遠著呢,估摸著有個六七百里地兒,俺們還是先到隔壁的縣里看看,那兒也有俺的熟人,去年他還幫俺找過買家,得了四千塊介紹費呢!要是前面能出手了,就用不著大老遠地跑到那地方。”柳姨說完,摸了摸身邊的樂樂,突然驚道,“這娃子燒得厲害,這小臉兒像個熱水袋,過會俺們經過鎮子,買幾顆退燒藥給他喂了?”
“有時你的心腸還是不錯的嗎?”老陳看著前方的路,沒有回頭。
柳姨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俺自家的孫子,俺才不管呢?俺是怕他燒糊涂了,哪還有買家要他?”
老陳回頭望望,從包里拿出針筒,在柳姨眼前亮了一下,柳姨以為他要給樂樂打針,沒想到老陳卻又收起了針筒,將車子停在路邊。他在包里翻了一會,找出個小藥瓶,倒了一片藥給柳姨:“本來打了針燒退得快,但我沒有退燒的針劑了,你過會把藥片給他喂下去。”
“這是什麼藥?”
“退燒藥唄,”老陳晃了晃保溫杯,見里面沒有水了,就從副駕的儲物盒里拿出一瓶礦泉水,貼在臉上試了一下,“發燒要多喝水,不過這水挺涼的,你把它放懷里,焐熱了把藥給孩子喂下去。”
“這麼老涼的水,你就不怕把俺凍壞了?”柳姨冷下了臉,“俺看你挺喜歡這娃子的嘛,要不,你給俺四萬塊錢,三萬也行,你把他帶回家,當你的養老兒子,行不?”
“你懂個屁,孩子這麼小,要是涼水喝壞了肚子,上吐下泄,要不了一天,準得瘦成小猴子,到時候一萬塊錢都沒人要。”老陳頓了頓,又提高了嗓門說,“孩子要是拉稀拉死了,咱倆就犯下了拐賣兒童和過失致人死亡兩項罪,要判重刑的,弄不好就得死在牢里,你懂嗎?”
“你那麼大聲干啥呢?俺焐在懷里就是了!”柳姨掂了掂手里的礦泉水,也生氣了,“哼,下次你要是再沖老娘發火,老娘就和你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道,俺走俺的獨木橋,你手里就是弄到了一個班的娃子,老娘俺也不眼饞。”
下班前,江口分局的局長老尚來到了周前的辦公室門前,他的身后還跟著江安檢查站的黃站長和警員小蔡。他們已經知道,昨天晚上,拐走一名男童的嫌疑車輛就是從他們的檢查站逃離江濱的,他們更知道,周前讓他們過來,一是詢問當時的情況,二,肯定把他們批個狗血淋頭,弄不好還得給他們處分。
分局長老尚狠狠瞪了一眼黃站長和檢查員小蔡,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聽到一聲“進來后”,輕輕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周前的臉陰得像要下雨,他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們坐下,過后,周前又打了個電話,不一會,支隊長郭斌也來到了辦公室。
江口分局的一行三人知道惹了大禍,都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敢出聲。
周前重重地喘著粗氣,在辦公室里來回走了幾圈,待心情平靜了一番,終于說:“你們知道,被拐走的孩子是誰家的嗎?”
分局長老尚抹了抹頭上的汗,怯怯地問:“是省市領導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