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谷海的是大隊長武海峰,他問:“谷海,你為什麼對那些洞穴這麼熟悉?”
“小時候,我父親是懸棺島林場的臨時工,專門負責牛角峰下面的那片林子,”谷海娓娓道來,“我父親收入低,離家又遠,很少回來。6歲那年,我媽,不,那臭女人跟村里的一個光棍好上了,后來兩人就私奔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獨自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周圍的孩子都嘲笑我,還打我,我長得又瘦又小,根本無力反抗,一到寒暑假,爺爺就將我送到懸棺島林場,和爸爸一起住在木屋里。那會兒我沉默寡言,害怕見到陌生人,有一次,爸爸帶我到山洞里避雨,從此以后,我就愛上了那些洞穴,它們能讓我遠離譏諷和嘲笑,經過五六年摸索,我對洞里的情況了如指掌,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牛角峰里竟然隱藏著大大小小七百七十七個洞穴,有七七五十七個大大小小的出口。我也就把七當成了幸運數字。洞里的每一根鐘乳石,每一汪泉水,都是我的朋友,它們不會說話,更不會傷害我,那些迷宮一樣曲曲彎彎、詭異莫測的洞穴,是我逃避現實的最好去處,按文化人的話說,它是我心靈的港灣。在那里,我就是它們的主宰,我給幾十個洞穴取了名字:擺放骷髏的大洞是我的宮殿,囚禁女人的那個洞穴是我的一號寢宮,掛著棺材的洞口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我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觀海樓……我的好日子很快到了頭,初二那年,父親被林場辭退了,他回到老家,整天借酒消愁,一不小心又摔斷了腰,家庭的重擔一下子落到了我的肩上,我那會才十五六歲,就跟著村里的年輕人到外地打工掙錢了,又過了幾年,縣城里的海鮮大市場越開越多,越來越紅火,我就回到縣城,我沒有技能,也沒有文化,更沒有當老板的本錢,只能賣體力,就當了送貨工……”
武海峰敲了敲桌子:“谷海,你不要試圖以你的不幸,掩蓋你滅絕人性的罪行,像你這樣的家庭和童年的境遇,你不是唯一的一個,也不是最悲慘的那一個,別人為什麼能夠好好生活、努力向上?偏偏你卻成了魔鬼?據我們調查,你女兒谷希夢的日子也很艱難,結婚剛剛半年,丈夫就墜海死亡了,船老大賠償的80多萬又被她公公婆婆拿去了,可她堅持將肚里的孩子生下來,沒有人照應,就背在背上,在四十多度的廚房里忙個不停,她一個剛剛20出頭的女孩,肩上的擔子比你輕嗎?她也像你一樣,以殺人為樂嗎?”
“她是老實孩子,也是無能的孩子,一旦有機會,我一定會把她公公婆婆還有小叔子全都送上西天!”
會議室里,邵剛按下麥克風開關:“武隊,你問問,他為什麼要挑釁警方?”
武海峰答應了一聲,問:“谷海,據我們調查,除了第一起分尸案,第二起和第三起,你都是將尸塊扔到了海邊的林子里,特別是第三起,見警方遲遲沒有發現尸塊,你還在雨夜返回白沙灘,挖出一條胳膊,扔在游客經常出現的那片林子里,你是怕我們查不到你嗎?”
谷海看了看眼中噴著怒火的武海峰,怯怯地說道:“十幾年前,我老婆剛跟我離婚那會,我喜歡上了一個發廊女,但被你們警察搞得狼狽不堪,之后我就恨上了你們。”
武海峰愣了一下,他對本縣留有案底的人員都過了遍篩子,卻一直沒有把谷海當作嫌疑人,便問:“你被哪個派出所處理過?”
“就是城東派出所。有一天晚上,我和那個發廊女睡在一起,門突然被撞開了,沖進來兩個警察,他們接到舉報,說發廊里有賣淫嫖娼行為,讓我和發廊女穿著內衣,抱著頭蹲在墻角,還換著角度拍照片,這種恥辱讓我一輩子都忘不掉,我千分辨萬解釋,說我們是談戀愛,幸好那天我沒有給發廊女零花錢,也沒給她買東西,那兩個警察才放過我們,之后連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自那以后,看到你們警察,我就特別恨,可我沒本事,拿你們沒辦法,第一起案子,殺了趙青青之后,我很害怕,就將尸塊扔進了海里,可你們查來查去,竟然沒有查到我,我的膽子大了起來;第二起案子,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把尸塊扔到海里,萬一你們沒有發現,就得按失蹤人口處理了,我就將尸塊扔到了松林灣;第三起案子,我先是把碎塊埋在白沙灘北邊的小樹林里,但過了個把星期,你們竟然沒有發現,我一急,就在雨夜挖出了一條胳膊,扔到南邊的林子里。
看到你們忙得焦頭爛額,聽說還被縣長罵得狗血淋頭,我心里特別舒服,真的,特別爽……”
在之前的調查中,刑偵人員一直弄不明白,第三名受害人蘆笛獨自在海邊散步,兇手是如何接近和挾持她的呢?武海峰拋出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