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肯說,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哥松開了扯住我褲腰的手,把我整個背往水里按。
死亡的恐懼,使我想起被刻意遺忘的記憶。
我哥天生蛇骨,尾椎骨凸出來,比別人長一截。
從小到大,只能穿開襠褲。
再加上他體溫低,味道很重。
村里姑娘擔心,和他生的娃會遺傳畸形,都不愿搭理他。
甚至連開臉開背禮,族老也會因嫌我哥相貌不討喜,從不讓我哥參加。
我哥受不了,把我騙到山上,要扒我褲子。
本來我都認命了,可我哥的尾骨,卻被草叢中穿梭的不知名邪物咬了。
他回過頭,嚇得小便失禁。
那一夜,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見了什麼。
我哥被嚇跑后,我壯起膽子,走過去看。
草叢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塊石板。
鬼使神差地,我摸了上去。
不知為何,竟讓我想到了墓碑。
9
我哥玩夠后,沒真要我的命。
在我快窒息時,他把我的頭,從水里拎了出來。
他威脅我,不準把今天的事,告訴媽。
他給我三天時間,查到爸的下落。
我哥說:「爸的命燭雖弱,但沒全滅,應該還在某個角落龜縮活著。」
我哪敢說不,連連點頭。
看來我哥出去這一陣,不僅治好了瘋癥,還學到了不小的本事。
可沒等我找到爸,家里就出了更棘手的事。
我家的龍頭鱔,無論公母,全死了。
一覺醒來,池塘里全是腥臭的紅色。
不遠處,岸上的草叢里,灌木雜草倒了一片。
從中間,壓出了條半米粗的水漬爬痕。
村里人都來湊熱鬧。
之前學我家養龍頭鱔沒成的人家,臉上還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媽檢查后,推測道:
「可能是水蛇積食,把塘里的鱔魚都吃了。」
「無知村婦,胡說八道!」
「方寸水域,焉可飼龍?這鱔魚說好聽點,叫龍頭鱔,但其實就是蛇頭鱔。」
是我哥推開灌木叢,冷笑著走了出來。
「蛇頭鱔開了葷,哪還愿意吃水里的腐物和飼料?」
「這鱔魚看上去柔軟,實則本性兇殘。」
「這一池,都因自相殘殺而亡。」
我想幫媽說話,于是指著草里的爬痕,問道:
「那這些倒下的雜草,又該怎麼解釋?」
不承想,正中我哥下懷。
我哥說:
「同類廝殺后剩下的最后一條蛇頭鱔蠱,已經擁有了水陸兩棲的能力。」
「等它遁入叢林,捕食到足夠多的獵物。」
「它就會蛻變成真正的龍頭蛇鱔,到時整個村子都不夠它吃!」
10
本來還有人對我哥的話,持懷疑態度。
但當我哥掏出道士證,大家都震住了。
族老們湊上前去,交頭接耳。
原來我哥失蹤后,竟拜入了鬼谷。
那可是個大仙宗,厲害著呢。
還來過弟子,幫我們村宗祠里的神像點睛。
一時之間,我媽成了千夫所指。
村里人都怪我媽不該養蛇頭鱔。
卻忘了他們平時吃得有多香。
他們都慌了。
四五米長的蟒蛇,就能纏死人。
要是碰上更大的龍頭蛇鱔,那可咋辦?
等輿論徹底發酵,我哥慢悠悠道:
「我有法子。只是你們都得聽我的,不可違背。」
我哥裝的是氣定神閑,可他身后顫動的尾骨,還是出賣了他。
他只要想使壞,就會抑制不住的興奮。
我哥通過草叢里的爬痕,判斷出溜出去的是條公鱔魚。
因為公的性格乖張,喜歡像螃蟹一樣張牙舞爪,橫著走路。
所以爬痕是 Z 字型。
母的則恰好相反,爬痕是 S 型。
我哥說:
「蛇頭鱔蠱,兇性更近蛇。」
「蛇性本淫,越烈性的動物,繁殖欲越強。甚至能跨越種族。」
說到這,我哥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笑容。
「村里不是最擅長給女人開臉開背嗎?」
「我看吶,做個開背女,用來釣這條蛇頭鱔蠱,再合適不過。」
11
照我哥的說法,不是隨便送個女的,都能誘到蛇頭鱔蠱。
還有生辰八字要求。
需是甲辰乙巳年生人,年納音為佛燈火命,屬相為出穴青蛇。
我哥越說,我和我媽的臉色越蒼白。
因為條件越細,越像在描述我。
眼瞅著,村里只剩我和另一個今年成年的姑娘,符合條件。
在我媽的眼神哀求下,我哥住了口。
我媽心知,眼下選誰,只是我哥一句話的事。
她趁四下無人時,答應了我哥的要求。
帶他去見我爸。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我哥留我一命,是為了威脅媽。
我媽真的沒騙我,她的確沒有把我爸變成鱔魚的魔法。
我爸沒死。
他被我媽關在一個糊滿油的地窖里。
里面的觸感,黏膩惡心。
湊近了,我才看清。
油不是我媽倒進來的,而是我爸身上長了很多膿包。
膿包一被戳破,里面就會流出油來。
那膿包何時會破呢?
答案是,等蛇頭鱔破卵而出之時。
我媽在下面放了個大盆,接著我爸流出來的油和透明的鱔魚苗。
原來我媽說的「你爸一身肥油,勉強能用」,是這個意思。
既能用來孵化鱔魚卵,又能用來給鱔魚按摩放松。
我爸見到哥,以為自己終于得救了。
他說不了話,卻感動得老淚縱橫。
不忘剜我一眼,果然得養兒防老啊。
我爸脫離了束縛,腿腳發軟,緊緊抱住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