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名男性,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有著很多處的創口,加上多天的暴曬早已不成樣子,看起來更是殘忍可怖。
法醫把他裝進裹尸袋的時候,孩子的手臂隨著重力自然垂下,跟著風聲微微搖曳。
可他那如死不瞑目般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每一個好事圍觀的眾人。
仿佛在死死記住每一個看到他的慘狀,等到夜幕降臨化為厲鬼殘忍索命。
孩子的家屬被哭到暈厥,被幾名干警架走。
直到幾個小時后,法醫離開,尸體也被帶走,只留下幾個干警保護現場。
這時才有幾個膽大的湊近去看,卻也只剩下一片壓倒的雜草,和零星的幾處不知是尸水還是血水的水跡洇在地面上,留下的一片或焦黃或黑褐的色澤......
「......」
我聽到這個場面時,久久失神。
尤其是聽到朋友的訴說,講到那個孩子的眼神時,我便總是莫名地驚惶。
我是個自小膽小的人,從小循規蹈矩,哪里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
那幾日,我都一直沒能睡得很好。
「......」
(2)
這宗惡性案件對我們這座小城而言很是轟動。
那是 2000 年,雖說那個年代的媒體發展還并不完善,并沒有像如今的傳播能力如此迅速,人們只能靠著口口相傳的原始辦法來傳播新聞。
可就算如此,不到半個月,我們這座小城市也已經人盡皆知。
因為性質惡劣,警方的壓力也是很大,最終決定用傳播學的辦法,向大眾請求征集線索。
這個方法確實是立竿見影的。
只是短短幾天,無數熱心群眾將自己這半月來的所見所聞中有所違和的信息紛紛提交給了警方,光是線索的信件就如雪片般送進了大大小小的公安部門,更不用說被口述的線索,更是數不勝數。
加上警方的調查走訪和夜以繼日地分析、整合,沒多久后,他們就拼湊出了整個案件的全貌。
并且,兇手也終于被確定了——
這是一名 32 歲的男人,他叫宋毅,本地人,目前在逃......
你看,傳播學的力量就是如此的巨大。
可是同時,傳播學也有著一定的負面影響,卻也正是傳播學的魅力所在——
同樣的一件事情,只要被公之于眾,被無數個人知曉,那麼就有著無數個不同的角度和解讀。
簡單地說,同樣的一樁兇殺案件,每一個不同的人的感受和下一步的行為是完全不一樣的:
正義之人,會找到警察說明當天發生的事實,只希望能幫助警方。
偽善之人,靠著這個機會謊稱看到了兇手的面貌,以此要挾家屬提前拿出獎賞,他便會幫忙作證。
擔憂之人,尤其孩子的家長們,會擔心如此殘忍的兇手是否會再次作案,擔心影響到自己的家人、孩子。
好事之人,會在警方公開的信息中提取線索,加上自己揣測或理解改變成似是而非的一個全貌,講給其他好奇的人。
「......」
你看,人們的聯想有多麼奇妙啊?
不同的角度解讀出了無數個想法,然后又快速地聯想到了自己的利益點。
不過短短幾天,經過了無數裂變之后成了無數的眾生相。
這座小城也因此而變得日漸熱鬧、恐慌、甚囂塵上——
沒幾天后,宋毅的通緝令被張貼到了大街小巷。
不少家長擔心孩子和家人,紛紛向校方告假。
當地干警們取消了休假,出門維持治安,保障民眾的安全。
就連許多的商戶都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每當夜幕降臨也早早收攤。
就連我,一個無辜者,也免不了被調查:因為我與死者有著一些千絲萬縷的聯系,被懷疑,也自然地被叫去問話。
但后來發現,案發這幾天我都在外地公干,主持一場研討會,有著不在場證據而被排除嫌疑。
「......」
在我的印象里,那一樁風聲鶴唳般的鬧劇,直到快夏天結束才終于收場。
若是記得沒錯,那也將近半月有余了。
(3)
很多人以為,宋毅犯案后應該早已逃竄到了其他城市。
宋毅父母早亡,妻子也在幾年前離婚,他的女兒在一年前意外墜亡,只有一個的智力低下且殘疾的妹妹,也早就送進了殘障學校。
所以說,宋毅幾乎是個無牽無掛之人,也當然不會有任何軟肋。
加上那個年代的身份管控并不太嚴格,身份實名制也并未普及。
找個靠譜的黃牛,弄張假身份,假車票,只要花些錢財,并不很難搞到。
就連警方,都似有似無地放松了些戒備。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當地某派出所接到舉報,有人發現宋毅還一直都在本市,而且還在一所中學附近徘徊。
「......」
(4)
那天,我的印象很深刻。
那是個陰天,微微還下著小雨。
我從新華書店買完書,來到小賣鋪買了瓶酸奶解渴。
那個年代,很少如現在那般的塑料盒裝或袋裝的酸奶,大多是用乳白玻璃制造的瓶裝,喝完需要還給商家。
我站在店外,我還沒打開包裝封袋時,我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