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我說的是實話,沒有必要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欺騙一個可憐的父親。
可是后來宋毅的死亡確實讓我猝不及防,也成了我將近二十五年以來的心結。
「......」
這是我和宋毅的第一次懇談,那天,我驗證到了宋佳被校園霸凌的事實,他給我講了我宋佳的經歷,也描述了宋佳的日記,而且已經聯系了學校,正在等待校方答復——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如此年紀的孩子居然可以經歷如此血淋淋,如此令人發指的不堪。
而作為交換,我也把我孩子的經歷講給了他......
(4)
我猜,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的。
我從年輕時就一直有著一個習慣:每周末的一大清早去爬山,和另一個朋友一起,換換心情,順便鍛煉。
那天,我們爬到了半山腰,找到了一旁的涼亭納涼,和幾個一起爬山的人閑談。
正在這時,我們聽到了一股很是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
我們爬山的路線和聲音的源頭稍遠些,聽不真切。
朋友很是好奇,拉著我繞了些路,打算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走近時,一個路人的喊聲讓我一滯——「這是打死人了......」
那個年代的治安并不如現在這樣,那時雖談不上混亂,可是確實會有一些打架斗毆,或者一些更加嚴重的行為。
我猜想,這應該是幾個閑雜人等聚眾鬧事,出了人命吧?
我從小膽小,從來不敢看血腥的場面,會擔心睡不著覺。
可朋友是個好事的人,他知道了我膽怯,嘲笑幾聲后,讓我在此等他,他去圍觀。
我等了半晌,我本以為他會看很久,也并沒有感到著急的意味,走到一旁山邊的斷崖看著風景。
這座山上,有一個爬山公路,蜿蜒直到山頂,很多植被也都是依山而種,很是漂亮。
正在欣賞一處怪石之際,朋友卻突然匆匆折返,我以為他看夠了,正準備轉身離開,繼續爬山時,他一把拉住了我。
我好奇,轉過頭看向朋友,我卻突然發現,他的表情很是凝重,臉色已經發白,就連嘴角都出現了些顫抖。
他不等我發問,急匆匆地對我喊著:
「你快過來看看,那是不是子劍......」
我聽到「子劍」這個名字時,我的頭轟的一聲就炸了,慌忙地朝著人群跑了去......
那是我的兒子的名字,他的全名叫作吳子劍。
「......」
(5)
看熱鬧的人很多,我努力分開眾人時,我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荒誕感。
這一定是搞錯了,絕對不會是子劍!
我的孩子是那麼乖巧聽話,怎麼會出事呢?
可是我的心里卻總是惴惴不安......
「......」
我終于來到了事發的中央,那是一個男孩,穿著一件校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也許是因為清晨帶著不少露水,這件校服顯得很是皺褶,我看到了衣服的校徽,我的兒子也在這所中學就讀。
我突然有些喘不過來氣了,懸著的心更加緊繃,我明明焦急不堪地跑來,可到了近處,我卻又不敢再看......
那個孩子蜷縮著身子,背對著我的方向,讓我始終看不清他的面貌。
可是那個樣子,那個身形,那個外貌……
我卻越是感到熟悉!
那種驚懼突然來襲,我開始了不自覺地顫抖......我要再走近些......還要再走近......
等等!
那是什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種窒息和惶恐讓我直到如今都無法忘記。
「子劍?」
我不敢置信,快速地走近,我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
他昨天明明告訴我,他去了朋友的家里今天回家的,他到朋友家時,還專門和我通過電話,讓我放心的......
可是這又怎麼解釋?
我的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我的冷汗不自覺地浮現,就連我的大腦開始了快速運轉卻又仿佛在一瞬間宕機......
我不敢再走了......或者說,那種筋膜深處緊繃的跳動讓我的大腿突然完全走不動一絲一毫......
我看清了......我終于看清了!
他右手的手腕處,綁著一根黑紅色的繩結,和毫無血色的手那麼涇渭分明。
那個繩結是在一個月前,他生日時我親手替他綁的,寓意是平安,從那之后,他從未解下......
「子劍!!!」我再也無法冷靜。
我跌坐在地上卻又快速地三步并作兩步爬到了子劍的面前,我不敢置信!
我不敢相信明明昨天晚上還可愛、開朗的孩子,居然僅僅過一夜,他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我不相信!
我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拉緊他的衣領,我用力打算把他翻起,讓我看清他的面貌,我還有最后一絲的僥幸......
可是我失望了......
因為尸僵,他的身上還是僵硬的,讓我花了不少力氣才終于讓我看清他的臉......
那個單純、善良的臉龐,已經發白、扭曲,他的瞳孔毫無生氣。
可我似乎能看得到他離世前的最后一個眼神是惶恐,是絕望,是不甘,是死不瞑目......做不得假。
那是子劍!是我的兒子!
可是,為什麼?
這是怎麼了?
是誰?
我大聲地呼喊,我用力地抱住子劍,努力地按壓著他的胸腔,無助地請求圍觀人們的幫助,直到讓我聲嘶力竭,只能無助地哭喊......可卻毫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