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我不光要替兒子報仇......我還有家人。
若我殺了胡越,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可家里的老人、妻子,他們以后怎麼繼續生存?
我光是靠著一腔孤勇,來到了胡越家的門外,卻又灰溜溜地回去。
漫長的夜路上,我不住地流淚。
是爸爸不好,是爸爸沒用,連報仇都不能夠......
我相信子劍在天有靈,應該也會怪我吧?
「......」
回家之后,我帶著妻子到處求醫問藥,很快就掏空了積蓄,光靠著胡越父母的賠償金,來維持生計。
可我妻子的康復計劃還遙遙無期。
命運還真的諷刺啊。
「......」
我所在的學校領導聽說了我的遭遇很是同情,校方組織了很多次捐款,幫助我渡過難關。
他們也給了我不少的研究資源,替我開了很多綠燈。
也包括評職稱時給了我很多感情分,讓我還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就成為副教授。
這一切,我一直很感激。
就這樣,過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
我逐漸走出陰影,也終于暫時的放下了仇恨。
老人們也慢慢適應,走出了悲傷。
我的妻子康復了些,可以出院了,回到了本地,只是得長期服藥來控制病情。
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
我們的生活逐漸地回歸了正軌。
我也暫時地忘記了仇怨。
雖然偶爾的午夜夢回,會不住地掉淚。
但我也不斷地催眠自己——
「一切會過去的,時間是良藥......」
這個辦法也確實有些作用來麻痹自己。
就這樣,我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一年,也直到現在。
「......」
(11)
我結束了回憶。
那天,我陪著宋毅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我知道,作為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父親無論如何地勸慰和化解都不會有任何的用處,而最好的方法是靠著酒精才能讓痛苦神經暫時麻痹。
這并不治本,但確實有效。
宋毅同情我的遭遇,我們的經歷有著多麼相似的處境。
只是宋毅更幸運些,他找到了宋佳的日記,已經聯系了學校的校長,他們保證一定要嚴肅處理。
我也在默默地希望宋毅可以得償所愿,讓宋佳可以早日瞑目,還一個真相大白。
這是我作為一位同樣悲慘經歷的父親的祈禱,或者說祝福。
「......」
8
吳老師的眼角再一次地濕潤了,他停止了講述,用手帕擦拭著淚水。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我總覺得有種荒誕感:
這件事或許并不會這樣如此簡單地結束,一定有著一些并沒有完全告訴我的部分!
甚至我的心里開始一種莫名的恐慌......
「你怎麼了?小蘇?」吳老師或許感受到了我的異樣,好奇地問我。
「吳老師,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這個故事的信息量太大,我的腦子可能有點不夠用......我總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奇怪......那個胡越......不就是宋毅殺死的那個孩子嗎?可是,為什麼?你做了什麼,宋毅才會愿意替你的孩子報仇?」
我不知怎麼,我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感受,并不是心理層面的,而是一種生理上,我的大腦似乎不知不覺地在發蒙,不管我怎麼努力都始終抓不住這個故事的重點。
就算我再努力地措辭,不管我怎麼努力地思考,卻始終和那個真相有著一步之遙......
那種看不清、摸不著的怪異感受,讓我開始心煩意亂,甚至讓我有些呼吸不暢。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吳老師笑了笑,「宋毅替我的孩子報了仇,只是他的代價很是慘痛,直到宋毅自己身亡......那麼,宋毅圖什麼?」
吳老師沒有等我搭話,而是像在自問自答一樣,他替我將喝完的果汁再次續滿一杯,接著繼續說:
「你猜不到,也正常,因為我還沒告訴你最后的真相。
「放心吧,還有點時間,快要結束了......」
9
吳老師的故事——真相。
(1)
你還記得嗎,我剛剛認識宋毅的時候,我們明明是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聊過幾句閑天兒的點頭之交,可我為什麼要主動到他的家里?
僅僅只是因為一封報紙,讓我感受到了共情嗎?
當然不是,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我之前沒有展開講,所以才總會讓你有種莫名其妙的違和。
那麼現在,我會全盤托出,讓你知道當年那荒誕的一年里,我們究竟做了什麼。
「......」
那是 1999 年的夏季,宋佳墜樓不久,也是我第一次來到宋毅家里。
我知道了宋佳墜樓的前因后果,宋毅已經找到證據,可以證明宋佳的死亡和校園霸凌有著密不可分的因果。
宋毅是個單純、本分的人,事實上,他早已接受了女兒的離開。
可同時,宋毅也是個堅韌的人,他始終想要討回女兒的公道,其目的也不過是讓霸凌者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他始終覺得,殺人就應該償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可是事實上呢?
霸凌者,那就是那個「月亮」,和宋佳同班,所以當然年紀一定相仿,不過十二三歲。
按照法律規定,未成年犯了刑事案件,應當從輕發落,何況年紀如此年幼,更不可能涉及刑事處罰,就連拘役、勞改都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