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超哭了,他抽噎著:“爺……爺……我不是……”
李大爺忽然兇狠起來,他毫無預兆地給了李超超一記耳光:“你不是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再不說,整個老李家的名譽都被你毀了,你死去的父母,你的弟弟,還有我這個老頭子……”
那耳光打得響亮,眼淚也被打掉了。
那一刻,李超超突然停止了哭泣。
他歪著頭,然后不可置信地轉過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爺爺。
老隊長也適時地說:“李超超,只要你說出真相,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你還有美好的未來……”
李超超忽然兇狠地看著我們,眼神變得無比凌厲,他啐了一口:“美好的未來?我的未來早就沒了……”
接著,李超超又憤怒地質問李大爺:“老東西,你想要聽真相嗎?”
他直呼李大爺為“老東西”,這也讓我們意外。
“你以為你抽的煙是怎麼來的,你以為小軒喝的牛奶是哪來的,你以為胡慶斌每個月給你的二十塊零花錢真的是因為他和我父親關系好而孝敬你的嗎!你什麼也不懂,你就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老東西……”
李超超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的身體里好像藏著一頭野獸,隨時都會沖困而出。
李大爺也被孫子的變化嚇壞了,站在那里,不敢說話了。
李超超語氣中帶著卑微的驕傲,又帶著深不見底的悲傷:“那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因為我……”
因為他?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看向老隊長,邱楚義和孟陽也看向了老隊長,老隊長的眼神變得深邃幽暗,像是黑暗中閃爍不定的火。
凝視著李超超,老隊長語帶試探地問:“胡慶斌……侵犯了你?”
那一刻的李超超怔住了。
他的凌厲眼神也突然變得柔軟了下來。
他緩緩看向了老隊長。
就是那個簡單的對視,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我知道,老隊長猜中了。
對于我來說,那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下午之一。
也正是從李超超的供述之中,我感到了濃郁的人性之惡。
很多年后,我自己的徒弟還有很多新入職的警員在我和聊起人性之惡的時候,我仍舊會想到這個案子。
在情緒逐漸平復之后,李超超和我們說起了很多。
關于自己,關于胡慶斌,關于那件突如其來的殺人案,關于威脅,關于恐懼,關于感覺再也熬不過去的青春和長夜。
老隊長的推測和分析沒錯,胡慶斌和李超超就是殺害石巖峰的兇手。
準確地說,胡慶斌是兇手,李超超是幫兇。
李超超最先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伴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我們恍然回到了從前。
站在那些殘破不堪的回憶面前,看著李超超重復著傷害。
八歲那年,一個夏天的中午,家里來了客人。
當時,父親讓李超超叫那個男人為“斌叔”。
那個人就是面帶微笑,文質彬彬的胡慶斌。
飯桌上,父親說胡慶斌是老師,又說讓胡慶斌指導李超超的學習。
當時,胡慶斌摸了摸李超超的頭,一邊喝酒,一邊說著“放心”。
那一刻的李超超不會知道,蟒蛇已經悄然靠近,準確地說,蟒蛇就在身邊。
它吐出了芯子,也亮出了鋒刃。
李超超視他為老師,他卻視李超超為美味。
自那之后,胡慶斌經常來家里做客。
喝酒,不停地喝酒。
不勝酒力的父親倒在床上便睡著了,然后胡慶斌就會招呼李超超過來,說是為他補習功課。
李超超聽話地坐在破舊的寫字臺前,一筆一劃地寫著數學題。
胡慶斌先是摸他的頭,然后是他的背,接著是他的肚子,最后將手探進了松垮的大人式的內褲里,摸到了他的生殖器。
當時,李超超以為胡慶斌在和他玩鬧,就是一邊回縮著身體,一邊笑。
對于胡慶斌來說,那是成功的試探,而對于李超超來說,那是淪陷的開端。
再后來,胡慶斌和李家越走越近,來得次數來越多,對李超超也越來越放肆。
他露出了蟒蛇的真身,將李超超緊緊纏住。
父親不僅不在意,反而將李超超推向了胡慶斌,還說讓胡慶斌是老師,幫忙李超超補習功課的時候,也順便管教他。
有了李父的“許可”,胡慶斌便大膽撕掉了自己的面具。
有兩次,胡慶斌以補課為名,甚至將李超超留在了自己家中。
噩夢,也是從那時候越做越深,直至再也無法逃脫。
胡慶斌和李超超一起洗澡,為他搓澡,還揉搓他的生殖器,不僅如此,胡慶斌還揉搓自己的生殖器。
那樣子,怪異又猙獰。
李超超嚇壞了,光著屁股往外跑,然后他看到了胡慶斌的妻子,斌嬸。
他向斌嬸求助。
斌嬸卻冷漠地看了看胡慶斌,又冷漠地看了看李超超,轉身離開了。
李超超從沒有想過,那個和胡慶斌一起來家做客,愛說愛笑的斌嬸,表情會如此冷漠。
最后,李超超被赤條條的胡慶斌抓了回去。
胡慶斌警告李超超,如果他說出去,不僅沒人相信,還會被父親教訓,胡慶斌還會找到他學校的老師,讓老師和同學也孤立他,甚至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