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她的失聯和被害又間接保護了那些冊子上的其他女性。
正是梁佳麗發現同鄉林文慧失聯后選擇報案,我們介入后,一步一步調查到現在,最終揪出了這個家庭殺人團伙。
我問:“詳細說一下你們設計殺害林文慧的經過。”
張景勝說:“三個月前,老周夫婦找到了我們,說是想要給兒子周明泉找一個陰婚對象,我們就給他們看了冊子,他們看中了楊雪艷,也就是樂樂發廊的林文慧,他們感覺她不錯,最后就定下了她。”
我問:“你繼續說。”
張景勝說:“當時,我弟弟已經和林文慧聊得差不多了,林文慧也對我弟弟虛構的海員身份深信不疑,而且相比其他小姐,她似乎入戲更深,每次和我弟弟偷偷通電話,都是一種迫切想要結婚的意思,我弟弟呢,就這麼一直吊著她,等待著合適的買家,直到老周夫婦選中了她,我們就準備行動了。”
我問:“你繼續說。”
張景勝說:“我讓我弟弟給林文慧打了電話,說是他回來了,準備見個面,林文慧挺高興的,我弟弟還囑咐她出門的時候不要告訴別人,等到他們結婚了,再驚呆所有人,她也說好,然后在那一天早晨,她按照我弟弟提供的地址,坐上了車子,前往了清河縣。”
我問:“她來到清河縣之后,你們就動手殺了她?”
張景勝說:“算是吧,她來到我弟弟指定的地點之后,就是我叔叔家的老房子,發現和她見面的不是照片上的男人,感覺被騙了,準備跑,卻被我和我弟弟抓了回來,然后我們給她灌了藥,等著我爹和我叔叔過來處理。
”
我問:“你繼續說。”
張景勝說:“這期間,她一直向我們求饒,說自己特別苦,從小就沒了父親,母親也被人欺負,腦子有了毛病,她十幾歲就出來做小姐了,她特別苦,中間和一個嫖客好過,本來想要求一個安穩,卻被對方騙光了錢……她還說她母親在老家沒人照顧,只要我們放了她,可以給我們所有的錢,我問她有多少錢,她說五千塊,我卻說她價值一萬塊……”
我問:“你父親和你叔叔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張景勝說:“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吧,他們過來之后,看到林文慧還在說話,就有點生氣了,我叔叔沒說別的,拎起木棍子就打了林文慧的后腦,她叫了一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那一刻,我恍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林文慧。
她絕望地面對著那殘酷的一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哭,她求,她哀嚎,最終還是逃不掉被殺的命運。
我問:“殺人之后呢,你們就將她賣給了老周一家?”
張景勝說:“是的,殺掉林文慧之后,我媽和我媳婦也過來了,她們給林文慧化了妝,還換了衣服,我們就將她運到了冷庫,暫時冷凍起來,等到老周家確定了日子,我們就將她的尸體運了過去,同時讓我叔叔和嬸嬸扮演她的父母,整個過程也挺順利的。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訊問最后,我問了張景勝這麼一個問題:“既然早就盯上了她們,為什麼不選擇更簡便的直接殺人,反而大費周章地用這麼一種戀愛結婚的幌子引誘她們呢?”
張景勝說:“這是養人,如果我們沒有確定買家就殺了人,人就只能存放在冷庫,雖然是濕貨,也就不新鮮了,買家還會發現尸體被長時間冷凍,也會橫生枝節,如果等到我們確定了買家再殺人,這樣就是新鮮的濕貨,買家愿意,我們也能要一個好價錢。
”
僅僅,就是為了一個好價錢。
不僅是張景勝,他的家人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給出了類似答案。
那一刻,人性之惡從那些字眼中汩汩而出。
我無法想象,那麼殘酷深邃的回答會變得那麼輕松,那麼習以為常,從他們口中說出。
通過張景勝及家人的供述,我們掌握了他們完整的殺人賣尸名單,然后在張景勝一家的指證下,辦案民警也逐一找到了當時通過張景勝介紹陰婚的被害女性。
當我們告知那些人,他們為兒子物色的對象并不叫做“袁菲菲”、“董麗娟”和“方安然”,她們的職業并不是什麼售票員,紡織工甚至是服務員,她們的真實姓名是“趙佳芝”、“侯莉”和“于欣欣”,她們的職業都是發廊小姐的時候,他們全部怔住了。
當我們告知那些人,這些發廊小姐就是被所謂的陰媒人張景勝一家殺害并售賣給他們,并且全程扮演其家人,完成整個介紹陰婚的時候,他們直呼瘋狂。
他們沒想到,誰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普通的有緣中介,那個看來誠懇的一家人為了賺錢,竟然全家作案,形成了物色對象,聯絡客戶,殺人賣尸,家人扮演等一條龍服務。
案件至此,算是基本告破。
張景勝夫婦及其父母、叔嬸和弟弟涉嫌故意殺人、倒賣尸體等被逮捕。
案件也進入了進一步審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