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兩種可能,老隊長更傾向于第二種。
他說了一句讓我銘記至今的話:“相比那些可憐的愧疚感和罪惡感,人性之中的自保才是真正的強大。在自保面前,任何細碎的感覺都是一種多余的矯情。”
接下來,通過那個小本子上的信息,加上齊珊珊的協助,我們輾轉多地,最終找到了除了王金尉和張瑞明之外的其他被害者中的兩個。
至于另外一個,由于記錄地點模糊以及齊珊珊記憶的偏差,搜找一直沒有更多進展。
至此,齊春力和徐美珍劫殺嫖客的連環殺人案件終于取得了重大進展。
在外縣市公安機關的協助下,我們也聯系到了那兩個被害嫖客的家人。
其中一個被害者在其失蹤之后,妻子就郁郁寡歡,帶著孩子吃安眠藥死了,至于另外一個被害者家屬,當他們得知自己的丈夫或父親當年因嫖娼被殺,被埋尸多年,既憤怒又無奈。
當年,他們的失蹤給家里帶來了災難,如今,他們的“出現”讓災難再次翻涌而至。
至于這起連環殺人案件中的兩個犯罪嫌疑人,齊春力和徐美珍,一個被殺害掩埋,尸體不知所蹤,一個由于長期被控制和殘害造成精神出了問題,在殺人之后惡化了這種狀態,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
一個可惡可恨,害了別人性命,最后,自己也丟了命,一個可悲可憐,以為殺人之后可以獲得解脫,卻永遠掉進了錯亂的精神世界。
案件如期終結。
至于徐美珍,也在公安機關的介入下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接受系統治療。
案子告破,全隊上下都非常高興。
只有我,發現老隊長的微笑中暗含著隱約的憂戚。
那天晚上,老隊長帶班值班,他慣例坐在辦公室翻看案卷的副卷。
我特意買了二斤熟食,去了他那里。
老隊長見我來了,摘下眼鏡,笑道:“還是你小子有良心,知道我值班辛苦,給我買點熟食填填肚子,比邱楚義那個兔崽子強多了。”
我笑了笑:“您放心,這句夸獎我一定帶到。”
老隊長咂了咂嘴。
我從包里取出兩罐健力寶:“值班不喝酒,我就帶了兩罐飲料。”
老隊長感嘆道:“我正想說想要喝點什麼呢,你小子就拿出來了。”
我輕輕拉開拉環,清爽的橘子味噴涌而出,然后,我將健力寶推到老隊長面前:“您看什麼呢?”
老隊長一口氣喝了半罐飲料:“齊春力殺人案的副卷。”
“這案子已經完結,移交審查起訴了,您還看什麼呢?”
“我在看關于袁緒蘭和齊珊珊的詢問筆錄。”
“她們的筆錄有什麼問題嗎?”我有些不解。
“筆錄本身沒有問題……”老隊長若有所思地說,“但是……”
那一刻,老隊長緩緩抬眼,眼神忽然變得陰晴不定,整個辦公室的空氣忽然冷峻起來。
“但是什麼?”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但是,我感覺她們說得并不一定就是真相。”老隊長繼續道。
“不是真相?”我反問。
“我感覺袁緒蘭和齊珊珊隱瞞了部分信息。”老隊長應聲道,“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作為支撐。”
“您感覺她們隱瞞了什麼?”
“關于齊春力的被殺。”
“他的被殺有什麼疑點嗎?”
“徐美珍殺害齊春力僅僅是齊珊珊告訴我們的一個結果,但是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采納她的這種說法。
”
“您是說,殺害齊春力的并不是徐美珍?”
“不,我是說,徐美珍殺害齊春力僅僅是一種可能。”
“一種可能?”
“大通,你感覺在齊春力被殺這件事上,有幾種可能?”老隊長將問題丟給了我。
“嗯……”我思忖道,“第一種,就像齊珊珊說的,她被齊春力盯上了,她被輪奸這件事觸動了徐美珍的底線,徐美珍單獨作案,殺人拋尸,齊珊珊確實不知道齊春力尸體所在;第二種,母女作案,主動作案,徐美珍和齊珊珊一起殺害了齊春力,徐美珍是主謀,齊珊珊是幫兇,從殺人到拋尸,齊珊珊都參與了,她知道齊春力的尸體所在,但是隱瞞了這個信息;第三種,仍舊是母女作案,被動作案,齊春力想要繼續侵害齊珊珊,在這個過程中,不管是徐美珍還是齊珊珊,只能被迫動手,殺人拋尸。”
“其實……”老隊長意味深長地說,“還有一種可能。”
“還有什麼可能?”我反問。
“殺害齊春力的是齊珊珊和袁緒蘭。”
“您什麼意思?”
“你所做的假設,不管是單獨作案,還是母女協同,不管是主動作案,還是被動殺人,全部基于徐美珍是一個正常的狀態,也就是說,在齊春力被殺的時候,徐美珍是清醒的。如果齊春力被殺的時候,徐美珍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問題,或者說,她已經就是我們后來看到的樣子了呢。”老隊長繼續推測道,“如果那時候的徐美珍已經精神失常,那麼齊珊珊就失去了最后的保護,她很可能已經成為第二個徐美珍,受制于齊春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齊珊珊想要徹底擺脫齊春力的控制,并且成功帶走母親,只有殺人,但是,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無論心智還是體力上都無法和齊春力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