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必須有外援,她唯一可以信任并依靠的外援只有自己的外婆袁緒蘭。”
“您的意思是說齊珊珊偷偷聯系到了袁緒蘭,然后祖孫二人合謀殺人拋尸,最后將徐美珍帶了回來?”我追問。
“沒錯。”老隊長夾了一塊熏肉放進嘴里,邊嚼邊說,“這是我能夠想到的,關于齊春力被殺的四種可能,每一種可能的發生率都是一樣的,但是,這些也僅僅都是可能,在有且僅有齊珊珊詢問筆錄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采納她的說法。”
“雖然您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我感嘆道。
“人心都是復雜多變的,人性的本質也是趨利避害的,任何人都是如此,齊珊珊和袁緒蘭也不例外。”老隊長繼續道,“其實,不僅僅是齊春力的被殺,在我們找到袁緒蘭和齊珊珊,聽到齊珊珊敘述齊春力和徐美珍劫殺嫖客的時候,我也有過這方面的猜測,那就是齊珊珊到底是否也參與了劫殺嫖客。”
“您懷疑齊珊珊也是幫兇?”
“也僅僅是猜測,就像剛才說的,這些也僅僅都只是可能,在有且僅有齊珊珊詢問筆錄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采納她的說法。”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老隊長突然笑了:“好了,今天的胡思亂想到此為止。來吧,陪我喝一杯。”
我立刻打開一罐健力寶,輕輕碰了上去……
老隊長說過,有些案子,尤其是缺少更多人證和物證的案子,最終的偵破得到只是一個相對真相。
至于絕對真相,往往只存在這案件中某一個人的心中。
就像齊春力和徐美珍的這個案子,知道齊春力和徐美珍劫殺嫖客以及齊春力被殺真相的只有齊珊珊。
相對真相可能就是絕對真相,相對真相也可能和絕對真相大相徑庭。
在之后的十幾年中,我仍舊會時不時地回想起這個案子。
不僅僅是真實且殘酷的案情,還有老隊長和后來的我關于案件可能性的猜想和咀嚼,以及每一種猜想和咀嚼之后,幽深復雜,迷離難解的人性。
【案卷四 惡如鉤】
在老隊長工作和生活的20世紀八九十年代,很多刑偵手段相對落后,也缺乏系統的犯罪心理學理論知識,很多“東西”都是老隊長和其他老刑警們通過案子一點一點總結出來的。
老隊長教給了我,我又交給了我的徒弟們。
比如“蛛網”理論,這也是在很多疑難案件中,我始終奉行的經典理論,又比如接下來我要講述的“老實人”理論。
老隊長退休之后,我過去探望他。
我們聊起了很多新聞上報道的案子,他說現在案子看起來形形色色的,其實,它們和之前的很多案子沒什麼本質不同。
細究起來,無非都是人性的深邃幽微和不可深窺。
而老隊長的“老實人”理論就是從這個案子里總結出來。
那是1997年4月,老隊長去河西派出所掛職所長的第二個月。
他離開刑警隊去派出所掛職的時候,局長找他談話,問他有什麼要求,他說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帶著我和邱楚義。
邱楚義得知老隊長掛職也要帶著他的時候,叫苦不迭:“王隊,我是賣給您了嗎,您連掛職都不放過我。
”
老隊長卻佯裝嗔怪地說:“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一共就兩個名額,我第一時間就想到大通和你了。”
邱楚義瞥了老隊長一眼:“我看,你也就只能想到我們兩個軟柿子了吧。”
雖然嘴上抱怨,但是來到河西派出所之后,邱楚義干活兒比誰都勤快。
我問他:“喂,你是不是得到什麼好處了?”
邱楚義一臉嫌棄地說:“這就是咱們之間的差距,看來,我是領先你們太多了。”
我瞥了他一眼:“什麼差距?”
邱楚義驕傲地說:“當然是站位的差距了,咱們是跟著王隊來這里的,往小處說,是代表了王隊,往大處說,是代表了整個刑警隊呢!”
那段時間,來到派出所報案的人中,十個得有八個都是邱楚義接待的,其中就包括那個叫做楊翠敏的中年女人。
楊翠敏報案說,她的女兒陶欣蕾不見了,準確地說是失蹤了!
當時,我正坐在辦公桌前打盹兒,聽到“失蹤”兩個字,立刻睡意全無。
楊翠敏說她是一個單身母親,她有一個女兒,叫做陶欣蕾,1980年出生,今年十七歲,就在東閩衛校讀中專,學的是臨床護理。
楊翠敏說女兒很聽話,每個周末都會回家,如果不回來,也會提前告訴她。
但是這個周末,她卻沒有等到回家的女兒。
楊翠敏有些擔心,就來到了衛校。
東閩衛校算是半封閉管理,學校提供住宿,宿舍都是八人間或十人間。
詢問之后,楊翠敏才知道,由于陶欣蕾不喜歡宿舍吵鬧的環境,早在一年前,就和同學搬了出來,搬到了學校的職工宿舍。
東閩衛校為職工建立了免費住宿的職工宿舍,由于距離學校較遠,只有很少一部分職工會過去,大部分宿舍就空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