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再次回到職工宿舍的邵娟會不會睡得安穩,我也不知道再次躺在那里,看著陶欣蕾空蕩蕩床鋪的她會落寞悲傷,還嘴角掠過淺笑。
我嘆了口氣,倚靠著僵硬的椅背,不自覺地看向了遠方。
我看到太陽緩緩隱沒,就像這個案子的結果,就像陶欣蕾的去向和生死一樣,成了一口沒結局的井。
案件至此,張云白三人被拘留,可是帶走陶欣蕾的人仍舊隱匿在黑暗之中。
雖然進行了大量走訪調查,但是案件始終進展甚微。
一天一天的調查消耗著我們的精神和體力,也消耗著楊翠敏的耐心和理智。
在陶欣蕾失蹤一個月后,她在來到派出所詢問偵破進度后,突然昏倒,然后被送進醫院。
醒來之后的她,怔怔地對我說:“警察同志,你們跟我說一句實話,小蕾是不是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邱楚義略有猶豫:“我們會盡力的。”
雖然這麼說,但案件還是擱淺了。
在陶欣蕾失蹤兩個月后,楊翠敏離開了招待所,失魂落魄地回了老家。
每天下班,邱楚義都習慣騎車去一趟東閩衛校,然后用腳支住車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學生。
我問他:“你看什麼呢?”
邱楚義無奈地說:“多希望陶欣蕾能夠出現在那些學生里,這一切就是一場討厭的惡作劇呢!”
是啊,誰不是這麼希望呢,我,邱楚義,老隊長,還有楊翠敏,以及所有關心關注這個案子的每一個人。
見邱楚義的情緒一直低落,老隊長特意將我們叫到他家里,還特意下廚做了四個菜,加上我們帶來的燒雞和熟食,滿滿當當地一桌子。
老隊長給我們倒了酒,邱楚義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隊長:“王隊,您說過的,您不喝酒,也不讓我們喝酒。”
老隊長笑了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天就破個例,我喝,你們也喝,我也給你們放個假,吃飽喝足就回家睡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我和邱楚義相視一笑,三個人便一邊聊天,一邊推杯換盞起來。
酒過三巡之后,邱楚義明顯醉了,他抓著老隊長的手,問道:“王隊,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老隊長應聲道:“什麼問題,問吧。”
邱楚義醉眼迷離地問:“您說,陶欣蕾的案子還破得了嗎,她還活著嗎,她還找得回來嗎?您說,之前那些沒有偵破的案子,那些失蹤的失聯的,沒有找到的人還活著嗎,他們還找得回來嗎?”
那一刻,我怔住了。
沒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邱楚義竟然藏著一顆柔軟的心,酒精催發著這些問題傾口而出。
老隊長也感到了話題的凝重,他放下筷子:“阿義,不管是陶欣蕾的案子,還是之前的那些案子,我都無法保證每個案子一定會偵破,也無法保證他們還活著,還能找得回來,誰也無法保證,誰也不能保證。”
邱楚義落寞地點了點頭:“我……我明白。”
他怔怔地看著酒杯:“其實,這個問題積壓在我心底很久了,每次案子沒有線索了,甚至不了了之成為積案懸案了,我都會感覺自己很失敗,很無能……我明明可以做點什麼的,但是到了最后,卻發現什麼都做不了……做不了……”
老隊長的目光突然充滿了慈愛和憐憫,像是在開導一個迷茫的孩子:“其實,在我當警察的前幾年,也有過這種困擾,很多案子,尤其是重大刑事案件,往往由于缺乏線索,無法推進而成了懸案。
”
老隊長若有所思地說,好像在對我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后來,偵辦的案件多了,我也逐漸明白了,我們是警察,破案緝兇是我們的天職,但是,我們也是普通人,也會挫敗,也會疲憊,也會遺憾,更何況,我們能夠掌控甚至改變的東西少之又少。很多事情是看不到結局的,就像很多案子,它在現在這個時候,就是無法偵破的。”
那一刻,他又看向了我們:“但是,我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可能是幾年后,可能是十幾年后,也可能是在幾十年后,在刑偵技術逐漸進步甚至發達的時候,它總會給你,給這個案子一個答案。”
自那之后,陶欣蕾的案子就逐漸淡出了大家的視野,但是在我和邱楚義心中,仍舊會時不時將它拿出來翻閱一遍,它的偵破暫時停滯了,但是追尋真相的心始終在路上。
派出所也恢復了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日子過了不到半年便被打破了,打破這種平靜的是一個叫做胡金博的中輕男人。
他報案說發現了一具無名尸骨。
那天是9月23日,秋分后的第二天。
我早早來到值班室,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打掃。
包子送進嘴里,還沒來得及嚼爛,就見一個男人匆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報案說,在右安村旁邊的小樹林,發現了人的腦袋,準確地說是已經化為白骨的骷髏。
這個報案人就是胡金博。
時年四十歲的胡金博經營著一家勞保用品店,平日里除了看店,唯一的愛好就是釣魚,尤其是野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