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怕兄長等不及,一來一回的書信實在耽誤時間,我轉身對著昭昭沉聲道:
「我要回趟京城,就現在。」
「現在?可我們才剛回到北境。」昭昭為我的決定感到一絲焦慮。
她擔憂地掃了眼我的身體,搖了搖頭:「而且...將士非召令不可入京。
你想見陸言湛,還得入公主府,我們無法掩過眾人耳目。」
昭昭將我囚入營帳,吩咐將士沒有她的命令,不許我踏出北境一步。
而我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又收到了兄長的一封書信。
這一次上頭的字跡主人明顯已經恢復了冷靜:「兩年之期,從長計議。」
我這才意識到,操之過急的人分明是我。
倘若我前些時候頭腦一熱便趕回京城,恐怕就與這封家書失之交臂。
這天夜里,我與昭昭秉燭夜談。
我們對北境未來將有可能遇到的困境,都做了一個設想。
并相應地做了許多可供選擇的策略。
直到太陽升起,昭昭才面帶遲疑地問我:「小辭,你想當姜國下一任皇帝嗎?」
我搖了搖頭:「我心中一直有一個最佳人選。」
昭昭幾番追問,都沒有使我說出那個驚世駭俗的答案。
8
這小半年里,兄長運來的那些種子,長勢極好。
我們幾乎已經能夠獨立面對,一年多以后將被匈奴圍城斷糧的困境。
只不過,在那次「行囊」事件之后,兄長已經鮮少給我寄送家書。
反而是國公府內,母親的書信不斷。
時常對我噓寒問暖,問北境的人情冷暖,偶爾也關心昭昭的身體。
她想當祖母了,我知道。
兄長從未與公主洞房過,而我與昭昭也同樣如此。
思及此處,我不禁長嘆口氣。
恰好這時,被我從國公府內帶到北境的阿福來報,華文公主的府上來了一封關于兄長的百里加急。
「阿湛病危,請速回歸。」
北境將士,無王室詔令不得入京。
但有了華文的這封手諭,我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和昭昭在明面上快馬加鞭,宋家軍在暗處晝伏夜出。
到了公主府內,華文派人先一步把我們攔下。
「聽說陸家兩位公子,兄弟情深。」她坐在高位上,頭上明顯僭越的鳳釵將她的任性妄為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極力忍下見到她后心中不斷涌起的惡心和厭惡,淡淡說道:「陸言辭攜愛妻,問公主安。」
「陸家弟弟遠赴北境,哥哥就來找我討要『彩禮』,上萬的黃金全被他換成糧食和炭火,一車一車地運往北境。」
頓了頓,她又繼續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讓你造反呢。」
「公主慎言,誰家造反囤積炭火,還是那價格高昂的紅羅炭,又貴又重又占地方。」昭昭突地開口。
她爽朗地笑道:「況且,起兵這種事,陸言辭說了可不算。」
華文望向昭昭的眼底,閃過一抹晦澀的暗光。
見到她這樣的目光,我面色一沉,一個挺身將昭昭護在了身后。
我下意識的動作,讓華文望著我的眼底,沁出毫不遮掩的惡意。
昭昭將我往一旁推開,用鄙夷的神色掃了我一眼:「我們女人家談話,你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
「小辭,我宋昭昭從來就不是一朵,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菟絲花。」
臨別前,昭昭對我耳提面命的話語,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
「滾去找你那沒用的哥哥。」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面上閃過一絲屈辱,甩下衣袖便大步流星走出房內。
「本將軍,還從未與公主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子單獨相處。」身后傳來昭昭似笑非笑的調笑。
9
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兄長的榻前。
他面帶潮紅全身發熱,躺在床上近乎奄奄一息。
「像...像嗎?」一見我進來,他雙眼放出耀眼的光芒,卻有些語無倫次地問我。
我有些好笑,心中瞬間明了他這句問話的含義。
「像...但是,華文公主尤其喜歡凌虐『病美人』。」我原本只想與兄長說笑,但他卻嚇得立馬坐了起身。
他直撲地上而去,雙掌雙腳支撐著全身,做著起起落落的奇怪動作。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他約摸做了三十個,然后汗流滿面地癱軟回榻上:「明天,明天我就能好起來。」
「兄長好得太快,恐怕會惹華文生疑。」我委婉勸道。
他突然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我這菊..后庭都要不保了,你說得倒輕巧...」
他話音未落,我臉色已然一片煞白。
我如何是說得輕巧呢?我分明...想到這里,我的神情越發黯然。
「啪啪啪」幾聲猛地在我頭頂響起,我詫異地抬眼看過去。
兄長邊扇自己耳光邊罵罵咧咧道:「是我說得輕巧,我真是該死啊。」
我下意識搖頭輕笑出聲:「兄長到底是從何處來?為何言行舉止總是這般與眾不同。」
「嗯?你發現了?」他望著我的眼底,有著一縷莫名的幽光。
「既然再生為人都能在你我之間發生,那借尸還魂,恐怕也不算奇事。」
兄長為難地長嘆一聲,卻避開了這個話題。
他沒有問我,如此這般我是否還會將他當成自己的兄長看待。
只是若無其事地從床褥下掏出一個信封:「你回去再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