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隱秘的笑容，然后又變成了最初我們見到他的時候，那一副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的樣子。

他收起了四散的藤蔓，化成了一株簡單的小草。

老隊長緩緩起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糾纏殘害他人，終將自食惡果！”

井下白骨之案真相大白，被埋井下的齊婧霞也得以沉冤昭雪。

蔡林浩和辛智軒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逮捕，案件也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

案件移送審查的那天正好“進九”，師父也兌現了之前的承諾，讓師母給邱楚義買了一件嶄新的防寒服。

不僅如此，師母還按照邱楚義的尺碼給我買了一件。

邱楚義摸了摸我的衣服，撇嘴道：“你小子真是的，沾了我的光了。”

回去的路上，邱楚義走在前面，肆意地展示著嶄新的防寒服，他時不時拍一下身上，贊嘆衣服厚實保暖。

我對老隊長說：“直到現在，我仍舊不敢相信，人真的可以這麼利用別人施以的善意嗎，不僅毫無感謝，反倒要挾裹挾，只為滿足一己私欲。”

老隊長慨嘆道：“任何時候，都要謹慎施加心中的善意，有些善意施加出去，可以讓你獲得感激，有些善意施加出去，卻能讓你有去無回！”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老隊長說，在這個世界上，在你我的眼睛里，永遠不要簡單地看待任何看似卑微，看似人畜無害的人和事，你伸出去的手臂，拯救的很可能不是一個可憐人，而是一個纏藤鬼。

因為，你看待他們的方式和他們看待你的角度永遠不會是同一雙眼睛。

【案卷三 黑潮】

老隊長說，陌生之人的虎視眈眈可以回避，親密之人的陰翳之眼卻無法逃開。

【01】

自從去年老隊長在河西派出所掛職期間，我們偵破了米粉攤販廖明翰綁架殺人案之后，就激發了邱楚義的工作熱情。

因此，當他得知老隊長又要來南郊派出所掛職所長的時候，就主動要求一起過來。

老隊長一邊清理著茶缸子里的茶葉，一邊說：“你不是經常抱怨說賣給我了嗎，我也不能總是挑軟柿子捏，你說是吧？”

邱楚義賠笑道：“其實，我主要是考慮您的感受。”

老隊長提起暖壺，將熱水倒進茶缸子：“我的感受？”

邱楚義輕輕揉搓著手指：“當然是捏柿子的感受了，您的手已經習慣我這個軟柿子了，我怕別的柿子您捏起來不順手。”

老隊長無奈地笑了：“你這個兔崽子，總是這麼多臭詞。”

那時候，在辦公室談笑的我們不會想到一起兇殺案即將發生。

對于我來說，那并不是從警生涯中最復雜難解的案件，但是那個案子里的人心卻是讓我感覺最殘酷的。

1998年4月。

那是老隊長來到南郊派出所掛職所長的半個月之后。

那天早上六點多，值班的小袁接聽到指揮中心的轉警，兩個上早班的女工在一處廢棄廠房里發現了一具女性尸體。

隨后，老隊長帶著我和邱楚義以及值班的技術人員趕到了現場。

發現尸體的地方位于京燕公路南段東側的一家叫做鴻發磷肥廠的廢棄廠房。

廢棄廠房周圍荒草叢生，并無住戶。

報案的兩名女工在一家皮鞋廠上班，每天都會騎車經過京燕公路南段，就在今天早上，匆忙上早班的二人在經過這里的時候，發現了倒在路邊的一輛黃色自行車。

當時，天還沒有完全亮透，二人以為有人騎車摔倒了，就停下車子查看，結果只是發現了那輛自行車。

面面相覷之時，有人發現在距離自行車不遠處還有東西，走近之后，她們看到那是一個女士挎包，包內的東西四處散落。

二人感覺事情不妙，一邊低聲呼喊，一邊試探性地走進了距離自行車不遠的廢棄廠房。

走進廠房的她們看到一個女人被綁住了雙手，趴在地上。

她們挪步過去，這才發現那個女人死了。

簡單聽完了描述，老隊長就讓兩名女工回去了，還說會聯系她們的工廠，讓工廠給她們暫放兩天假。

接著，我便將視線挪回到了那具趴在地上的受害者身上：

她的頭部被一條紅色圍巾纏繞，整個巾面蒙住了面部，然后從后腦的位置打了結，雙手被麻繩反綁，置于后腰處，上身所穿的一件毛衫和背心被推至雙乳以上，下身所穿的一條黑色滌綸褲和一件粉色內褲被扒至膝蓋處，雙腳的襪子還在，左腳上的鞋子就在尸體旁邊，右腳上的鞋子被丟在距離尸體兩三米的位置。

她的身高不太高，一米六左右，體型偏胖。

下體處有傷痕和血跡，疑似死前遭受了強奸。

技術人員在檢查了女尸的頸部后，發現其脖頸處有紫黑色瘀痕，推測她很可能是被人勒住了脖子，窒息而死。

這時候，老隊長戴好手套，用力解開了蒙住受害者頭部的紅色圍巾。

圍巾被取走的瞬間，我們見到了她的真實面容，技術人員手中的相機也定格了她的死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