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

她那樣聰明，已猜到，我給人打了三個月的拳，身上處處是傷，才賺到了這一身鳳冠霞帔。

還有，一百兩銀子。

我把銀子交到阿姐手上，「不痛。」夏然也拿出一只晶瑩剔透的玉鐲，「玉兒，我沒有石弟的本事，只賺來這個，你不要嫌棄。」

阿姐怎麼會嫌棄呢？

這世上，最貴重的，便是真心。

3.

阿姐大婚那日，美艷動人。

我與阿姐，是孿生，長得像，卻也不像，阿姐的長相，偏清秀，我的長相，偏妖異。

阿姐穿上鳳冠霞帔，在紅色襯托下，原本清秀溫婉的臉，竟也有了一股子惑人的美。

夏然看直了眼。

我在夏然耳旁道，「夏然，你是男人，照顧好你的妻子，我的阿姐，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她，不然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不會放過你。」

三個月后，我離開了夏家。

臨行前，我與阿姐約定，三年后中秋，我會趕回。

我走后，與阿姐有書信聯系。

她常念，女子不該困于婚姻，也當胸懷抱負。

聽說，阿姐的棋，名聲越來越大。

我知道，她要憑棋術，考入棋苑。

她可以做到的。

我相信她。

三年后，阿姐來信，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進了棋苑，成了陛下御封的棋師。

第二件事是，她懷了孩子。

第三件事是，她與夏然在京師，期待中秋與我團聚。

我為阿姐開心。

我也始終沒忘約定。

可等我中秋趕回時，見到的，卻是阿姐與夏然的尸體。

八月十五，安興公主邀阿姐對弈。

阿姐本來拒絕了。

可安興公主的人，卻強行帶走了阿姐。

不到半個時辰，阿姐執黑子贏半目。

安興公主大怒，「來人啊，給本宮砍了她的左手。

」

左手，是阿姐的執棋之手。

她這是要斷了阿姐的尊嚴。

阿姐跪在她腳下，苦苦哀求，為自己，也為孩子。

然而，安興公主無動于衷，「你們是在等本宮動手嗎？」

拿刀的人，刀出手落，阿姐吃痛，本能喊出聲音，安興公主嫌吵，「吵死了，把這討人厭的黑子，塞進她口中，不就沒聲音了嗎？」

阿姐活活疼死，至咽下最后一口氣，沒發出任何聲音。

「不過一個臭棋子，丟到宮外去吧。」

她說得對。

阿姐被當成了棋子。

天子御設棋苑，雖承諾，不論男女，皆可憑本事入苑，可說到底，根深蒂固的舊思想，依然無法接受女子入苑。

阿姐是特例。

她的棋，無人能敵。

有她這個棋師在，天子的承諾，就算已經兌現，至于其他的女子，想要進入棋苑，難如登天。

阿姐知道其中端倪，也做好了迎接任何困難的打算。

可她沒想到，安興公主會下死手。

阿姐被丟到了城外。

夏然找到阿姐后，發了瘋，他四處告官申冤，沒多久，不知名的大人物，派人殺了他。

等我晚上趕到京師時，迎接我的，是阿姐與夏然的尸體，還有阿姐胎死腹中的孩兒。

這一年八月十五，月亮特別圓。

我失去了阿姐。

那個闔家團圓的晚上，我抱著冰涼的阿姐，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把阿姐一家下葬。

在阿姐墓前，我跪在地上，對她發誓，「阿姐，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嗯。

一個都不會放過。

4.

老和尚說得對。

我天性好動，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人。

可我知道，沉住氣，才能給阿姐報仇。

仇人太強大，稍有不慎，我會沒命。

沒命，不要緊，正好陪阿姐。

不能給阿姐報仇，不行。

我不分晝夜，坐在棋桌前兩年，終于吃透三十二法。

又花了一年功夫，贏遍棋士，成了天子御封的棋苑首席。

整整三年，我終于走到安興公主眼前。

她，成了我的妻子。

亦是我的棋子。

我知道，想復仇，很難。

可如今的我，也能像阿姐一般，靜下來，凡事慢慢來。

不著急。

這局棋，才剛剛開始。

5.

安興公主，是天子最小的妹妹。

她與天子，一母所生，尤其是，天子生母走得早，天子作為長子，對這個幼妹極盡寵愛。

與其說，是兄妹，其實更像父女。

安興公主凡有所提，天子無不滿足。

哪怕是在北方冬季，只要安興公主想吃荔枝，天子也會馬上命人，從嶺南快馬運回。

跑死幾匹馬，不重要。

累死幾個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荔枝要新鮮。

哪怕安興公主欺負皇子，天子也會一笑置之，「安興小孩子脾氣，當侄兒的，讓著她點。」

哪怕安興公主，犯了錯，只要哭幾聲，說句軟話，便是多大的簍子，天子會為她兜底。

阿姐，你瞧，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也有真情。

但是啊。

做錯事的人，就要被懲罰。

天子也護不住。

6.

按照我朝規矩，公主出嫁后，住在公主府。

駙馬定期上門，以及聽令上門。

婚后第十日，安興公主吩咐，要我前去公主府。

剛要準備進門，一個華服男子，踉蹌摔進了我懷里。

我手比腦快，扶住他，「你沒事吧。」

我識得他。

這是五皇子楚王。

前不久，公主府先后來了五個客人。

這五人，身份不同尋常。

他們，都是皇子。

此行前來，是為了恭祝安興公主。

其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穩重，喜怒不形于色。

但生母只是一位宮女。

安興公主看不上，時常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