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我恍然置身于周鑫潔和張苗一邊洗菜一邊聊天的場景。

周鑫潔就站在我的身邊，她開心地向張苗展示著手上的手表，精致的表盤，璀璨的表鏈，閃耀的光芒。

她的笑容很燦爛，像是無盡寒冬之后的春。

【08】

當我向老隊長說起這些的時候，老隊長也感覺這個細節很有意思。

他走到白色背景板前面，然后輕輕擦掉了“財殺”兩個字。

邱楚義追問道：“王隊，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隊長轉頭，解釋道：“在之前關于兇手作案動機的分析中，考慮到周鑫潔和岳松庭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庭也不富裕，我們暫時排除了財殺的可能，最后將作案動機歸結為隨機性作案，兇手很可能是由于某種突發原因或矛盾殺害了周、岳二人，在拋尸之后，他們也處理了二人的行李，現在結合張苗提到的這條線索，就是說，當時的周、岳二手上是戴著手表的，在尸骨上并未找到，兩種可能，其一，作案之后，兇手取走了他們的手表，其二，作案之后，兇手并未取走手表，手表被遺落在井下。”

我補充道：“當時趙法醫下井就尸骨進行了整理和運送，他也對井下環境進行了勘查，并沒有發現手表。”

老隊長點頭道：“基本可以確定就是第一種可能，兇手在作案之后，取走了二人手腕上的手表。”

邱楚義也連忙說：“還有岳松庭西褲上消失的腰帶。”

老隊長頗為欣慰地看著邱楚義：“沒錯，如果兇手摘走了二人的手表，自然也能抽走岳松庭的腰帶。”

我繼續道：“所以，您感覺從摘走手表，抽走腰帶等細節分析，導致兇手作案的隨機性動機仍舊是因財。

”

老隊長若有所思地問我：“還記得齊春力和徐美珍的案子嗎，在案件最初，發現王金尉尸體的時候，我們也就兇手的殺人動機進行過分析，你曾經說，王金尉也不是什麼有錢人，他就是一個普通農民工，兇手不可能因財殺人，當時，我對你說過什麼？”

我一怔，爾后答道：“您說，對于他們來說，當他們需要錢了，別說幾百塊了，幾十塊，甚至幾塊錢都是好的。”

老隊長微微頷首：“雖然在我們眼中，周鑫潔和岳松庭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在兇手的眼中，在那一刻的兇手的眼中，周、岳二人手上精致的手表以及腰間閃光的腰帶表明他們就是有錢人，在他看來，周鑫潔和岳松庭在大城市工作生活，生活就是光鮮亮麗，人人艷羨的，甚至，他們的行李箱里可能都裝滿了錢。”

雖然我們的分析頭頭是道，但就目前的走訪調查來看，仍舊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對象。

兇手可能就在我們走訪的那些周家親友和周鑫潔的同學之中，此刻隱藏在人群，陰鷙地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也可能已經離開了村子，去了鎮上，去了縣里，甚至去了市里，他根本不知道尸骨被發現，更不知道警方介入了調查。

想到這里，我不免有些失落：“如果一直沒有關鍵性的線索出現呢，案子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偵破了。”

老隊長點頭道：“某種意義上是這樣的。”

邱楚義反問道：“那案子就成了懸案了。”

老隊長拍了拍邱楚義的腦袋：“很多時候，并不是你努力尋找了，追查了，夜以繼日了，案子就一定可以偵破，即便是神探，也不可能做到百案百破，我們能接受案件偵破，也要接受案件成為懸案。

”

當時，年輕氣盛的我和邱楚義信誓旦旦要偵破每一個案子，將兇手繩之以法，將真相大白天下。

若干年后，我也逐漸理解了老隊長話中的含義，那并不是無奈之舉，也不是消極怠惰，那恰恰是一種認清現實之后的從容面對。

次日一早，我和邱楚義剛剛下樓，走進辦公室，老隊長就起身招呼我們去吃早飯。

出了樓門口，我和邱楚義本能地往食堂的方向走，老隊長卻叫住我們，說是去外面吃點好的。

坐在街口的早餐店里，邱楚義一邊吃著肉夾饃，一邊感嘆：“早餐還是要吃肉夾饃，又香又扛餓。”

老隊長將面前的肉夾饃推向了我和邱楚義：“吃吧，吃完之后，你們陪我去一個地方。”

邱楚義狐疑地看向老隊長：“王隊，您想去哪里？”

老隊長咬了一口肉夾饃：“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老隊長所說的地方竟然是發現尸骨的那口廢井。

看到車上的三角支架、救援繩等物品，我不禁追問：“王隊，您想重新下井？”

老隊長點頭道：“現在，案子沒什麼進展，該走訪的人都走訪了，該核實的情況也都核實了，既然從人員軌跡上找到突破口，不如重回拋尸現場看看，或許會有新發現呢。”

邱楚義反問道：“當時趙法醫在整理和運送尸骨之時，已經勘查過了。”

老隊長側眼看向邱楚義：“就是因為趙法醫勘查過了，我們才有必要重新勘查。”

邱楚義仍舊不解：“您不相信趙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