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心想要中舉,光耀門楣。
三年又三年,次次名落孫山。
為了供養他,我在碼頭卸貨被砸斷胳膊,母親縫制荷包幾乎熬瞎了雙眼。
我們求他別考了。
終于,他放棄了繼續鄉試,開始教書育人,反而桃李滿天下,甚至成為了新科狀元的恩師。
但他絲毫沒有喜色,反而記恨我和母親。
「我能教出狀元,就說明我自己也能考上狀元!若不是因為你們娘倆攔著,我早就能封侯拜相,流芳千古了!」
父親說我身殘,不配做他沈泉的兒子,又將半瞎母親休棄。
他卻借著新科狀元的勢,迎娶了年輕美貌的續弦。
我和母親餓死在他的新婚之夜。
再次醒來,我笑了。
這輩子的金榜題名,洞房花燭,我要代父親享了!
1.
黃色錦緞的秋闈榜被高高掛起,上面依舊沒有父親的名字。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揶揄地笑道:
「巳小哥別找了,你爹今年又沒考中呢。話說,你爹都而立之年了,還跟一群年輕人混在一起讀書,倒不如找個活計,養家糊口算了。」
旁邊也有熟人附和:
「巳小哥年紀也大了,你爹再這樣讀下去,你怕是連個媳婦都娶不到了,哈哈……」
我摸了摸完好無損的胳膊,紅著眼迅速撥開人群,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往家里跑去。
聞著小院里熏天的酒氣,我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前世也是這日,父親因為落榜,在家里借酒消愁,之后就打母親要錢。
父親看到我氣勢洶洶的沖進來,醉眼迷離的打量我。
「你要干嘛?」
「請給阿娘一紙和離書,兒子跟著阿娘生活,再不拖累你!」
父親猛地站起來,「呸」了一口,搖搖晃晃指著我:
「豎子!...嗝...大逆不道...從未聽說,和離后還能帶走孩子的!不過,你們想自立門戶也可以,給我三十兩,不!五十兩銀子。」
我咬了咬牙,沒料到他醉成這樣,竟還記得銀子!
五十兩!對于現在的我來說,無疑是天價。
想要擺脫這個父親,如此不易!
2.
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都一定要擺脫這個父親。
前世的我和母親,都是父親中舉路上的錢袋子。
父親總說自己出生時,被一個道士批過命,說他有狀元之才和鴻鵠之志,說他一定會權傾朝野,封侯拜相。
他對此堅信不疑,死活都要考出自己的一條登天之路。
母親的手藝特別好,家中全靠母親做些繡品維持用度。
可是時間累積下來,這點錢根本不夠維持全家開銷和書院昂貴費用。
父親盯上了我,我剛滿十二歲,就被父親帶去了碼頭,他讓我在碼頭卸貨賺錢,給他添置筆墨。
可是為了供他讀書,我和母親節衣縮食,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我整個人瘦弱得不成樣子,天天渾渾噩噩。
在碼頭上工,饑餓加上勞累,整個人迷迷糊糊,直接被一袋子沉沙砸斷了胳膊。
父親非但沒有愧疚,反而大罵我沒用。
他拉著我跟卸貨的商會要了賠償,就不再管我死活,甚至一文錢都不曾留下給我。
我斷了胳膊,無法再干重活,母親的眼睛也幾乎瞎了,做不了繡工。
父親又一次落榜后,在我們的苦苦規勸下,終于放棄了鄉試,開始教書。
這卻是我們悲劇的開始。
他真的教出了一名狀元,并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而是那個孩子本就聰慧。
但父親不這麼認為,他反而更加記恨我們母子了。
狀元打馬游街那日,父親喝了個爛醉,回家就對我們拳腳相加。
他說:「誰敢嘲笑我沒本事?我可是狀元郎的恩師!我若是自己去考,也一定可以高中!」
「都是你們,若不是因為你們娘倆攔著,不愿給我出錢,我早就能封侯拜相,流芳千古了!」
隔日他酒醒后,就寫下休書,將我和母親一并趕出了家。
他轉身就找到了自己的「愛徒」,借著狀元恩師的名頭,娶到了個家境殷實,又年輕貌美的娘子做了續弦,過起富家翁的日子。
而我和母親,卻被活活餓死。
3.
我死死盯著父親的雙眼,一字一句。
「給我七日時間,我一定能弄到五十兩,可你要承諾拿到錢后,就放我們母子離開!」
母親不停地拽著我的衣角,她早就習慣了服從父親,聽到要離開這個家,她非常害怕。
「巳兒,咱們不走,你年紀還小,沒了你爹,要如何在這世間立足?」
我回頭握緊母親的手,讓她相信我。
沒了父親,我們才會過得更好!
父親的酒似乎醒了些,他在猶豫。
我扯了扯嘴角:「若是不愿意也無妨。只不過,娘的眼睛真的快瞎了,只靠我一個人,怕是供不起你的筆墨紙硯錢呢。」
「要不,你把你的鴻鵠之志放一放,將家里荒廢的兩畝地種起來?」
父親一聽要干活,頓時嚷嚷起來。
「我是個讀書人,怎麼能做那些粗活?你祖父祖母在世的時候,都沒讓我碰一下鋤頭,你倒是敢讓我去下地?逆子!」
「三日,最多三日,你弄不來五十兩銀子,我就把你賣到青樓去做小倌!」
在母親的哀求聲中,他頭也不回的甩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