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發誓:這輩子,我定要考取功名,將父親踩在腳下!
我說能弄到五十兩,其實并不是空穴來風。
我挖開墻根,掏出攢下的幾兩銀子,就匆匆出了院子。
我拿著銀子守在當鋪前,等到太陽快要落山,就見一丫鬟模樣的女子,急沖沖朝當鋪走來。
我攔了上去,她上下打量我后,厭惡地揮了揮手。
「哪里來的骯臟東西,趕緊退開。」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包袱,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姐姐莫氣,我只想問問,你要當的物件里是否有一塊玉佩。」
我裝出害羞的神色。
「我娘說我年紀大了,要給我說親,我想著是不是買塊玉用來送人。三兩夠不夠?我只有這些了……」
還沒等我說完,就被那丫鬟打斷。
「開什麼玩笑,三兩銀子也想買塊好玉?你可別做夢了!」
她把我推開,徑自走進了當鋪。
我也不著急,誰不知道錢老板最是吝嗇,那塊玉他能出價二兩都算我輸!
果然,一盞茶的功夫,丫鬟帶著怒氣,摔摔打打走了出來,嘴里還罵道:
「要不是我家姨娘病了,急著用錢,誰會出來看你們臉色!」
她見到我還在,立刻上前將袖子里的玉佩掏出來。
「三兩,拿來吧!」
我也摸出了一堆零碎的銀錢,在她有些嫌棄的眼神中,交換了那塊玉佩。
第二日,我就帶著玉佩重新來到了當鋪前。
剛見到牌坊的那一刻,我就被一群家丁按在了地上。
我低著頭,看見一雙皂靴停在了眼前。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遭了。
前世,秦通判的愛妾突發重疾,主母趁著通判不在家,不請大夫,還封鎖了消息。
逼得那愛妾不得不當掉通判給的定情信物。
但我并不清楚,我買下后是否能得到想要的五十兩銀子,亦或是一頓毒打,甚至有可能丟掉性命。
我在賭,賭老天讓我重生一次,不會讓我就此死去。
4.
我賭贏了。
父親看到銀子的那一刻,眼睛里迸發出了喜悅的光芒,立刻二話不說,就提筆寫下了放妻書。
寫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筆問我:
「你當真要和你娘一起走?那可就要從族譜除名了。等有朝一日,我金榜題名,你可什麼也撈不到。」
真感激他還能替我著想呢。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舍不得我這個兒子。
他看不起我母親,總覺得娶了大字不識的母親是一種恥辱。
他向往能給他紅袖添香,又懂得詩詞歌賦的女子。
因此他也看不起我,我的出生,仿佛玷污了他的文人風骨。
我心里腹誹,嘴上卻沒有半點猶豫。
「不必,我要攢些銀錢讀書,考取功名,好好照顧......」
他沒等我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鄙夷。
「就你也想考取功名?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你配嗎?」
說罷,他迅速又在放妻書上,寫下了父子之義斷絕的字樣。
然后像是扔臟東西似的,將寫好的紙張丟在了地上。
「從今日起,你就是蕭巳,和我沈泉再無半點關系。若是想要攀親帶古,可別怪我不客氣!」
我低頭將放妻書撿了起來,心中還是不解,究竟是哪里讓他覺得我不配呢?
總是聽人說「望子成龍」,原來并不是每個父親,都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才啊!
父親拿著錢,開心地哼著歌走了。
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他甩掉包袱似的喜悅。
他一定覺得,沒了我和母親這兩個拖油瓶,他會平步青云,前途一片光明。
母親沒有問過我哪里弄來的五十兩,卻知道我一定身無分文了。
「是娘沒本事留住你爹……哎,他走就走吧,沒了他,你也能輕松些。可娘不甘心啊!你比你爹聰明多了,比你爹更有希望考取功名。」
隔壁的李寡婦聽說后,特意跑來我家嘲笑母親,說我家明明有望飛出只金鳳凰,母親竟然把人給放跑了。
母親不理她,坐在院里繡荷包。
她拼命繡了兩個月荷包,將我送進了一所學堂。
5.
學堂在十幾里外的鄉下,一位古稀的老秀才,教著五六個孩子。
孩子們都還扎著羊角辮,沒有一個是我這麼大年歲的,我有些格格不入。
他們看見我,也總是起哄,笑話我。
可我不在乎,認真聽老先生講的每一個字,連休息的時間都在讀書。
閑暇時我還是去碼頭上工,沒了父親這個無底洞,我和母親賺來的錢,除了生活開銷,竟然還能攢下不少。
等字都認識得差不多了,我就仿佛開了竅一般,學業上日進千里。
老先生也發現了我的進步,就把我和啟蒙的孩子們分開來教。
上輩子父親雖然沒中舉,卻是個實打實的秀才,哪怕他不教我,我站在廊下聽他日日讀書,也學會了不少。
這讓我對老先生教授的文章,理解得格外透徹。
兩年之后,老先生夸我天縱奇才,說再沒什麼能夠教我的,就給我寫了封推薦信,讓我去找他的老友。
我拿著推薦信進了一處寬敞的書院,卻沒料到會在這里碰見父親。
這書院是孫舉人所開設,這位孫舉人曾經教出過二甲進士,在我們府城非常有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