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銀子,我和母親卻一分沒有看到過。
他得了孫舉人允許,在書院旁,開設了一個專門給孩子啟蒙的學堂。
但和前世不同的是,他依舊沒有放棄科舉。
他要賺錢繼續秋闈。
這活到老要考到老的信念,還是值得我贊嘆和佩服的。
可他不想只能做個啟蒙先生,更不想從頭開始。
于是,他跑去尋找前世教過的狀元郎。
我聽說后,差點要笑出聲來。
就算和前世一模一樣,那狀元郎也應該是七年之后才進了父親的學堂,如今他娘還沒有懷上他呢!
父親被人請了出去。
那家人只當父親特意說些吉利話,討點賞錢。
甩下三枚銅錢,就讓他趕緊離開。
父親在那家人的門口站立良久,不得不認清現實。
他開始招收三歲以上,想要讀書的孩子。
可他前世名聲極好,如今卻讓人覺得瘋瘋癲癲。
他只好把束脩一降再降,才收了幾個農閑時來讀書的男娃子。
三年一晃而過,秦通判就要舉家歸京了。
母親想要留在我身邊,被我拒絕。
我很自信地告訴她,自己一定會中舉,讓她在京城先熟悉一下,等著我過去團聚。
姜姐姐極喜歡母親,她得不到的親情,在母親身上感受到了。
聽得母親可以隨她一起歸京,她高興得塞給了我一張千兩的銀票。
三年來,我又長高了不少,秋闈時再次見到父親,他幾乎認不出我來。
我也差點沒認出,這個滿身補丁,身材微微佝僂的男子,竟是曾經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的父親。
我們相顧無言。
半晌,他沖我冷哼,嗓音沙啞,語氣卻還是高高在上:
「聽說你娘和秦通判一家走了,把你扔下了?」
我不知可否的笑了笑,心情極佳地祝福他。
「希望今年的鄉試,你能蟾宮折桂。」
父親的臉上多了幾分失意,和郁郁不得志的憤懣。
他想撞開我,在我之前進入考場。
可他似乎忘記,我年滿十八已經身強體壯,而他自己卻垂垂老矣。
父親踉蹌了下,險些栽倒在地,抬頭再看我時,眼神里帶上了一絲畏懼。
我在他復雜的目光中,步伐穩健地走進入了考場。
14.
鄉試放榜的那日,學差捧著報帖,在書院外大聲唱賀。
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父親從旁邊的小學堂里跑出來,興奮地像是得了失心瘋。
「是我中了,對不對?一定是我中了!哈哈哈,這麼多年啊,老子終于得償所愿——」
當他看到掛起的報帖上,分明寫著:
「捷報貴書院蕭巳高中府城鄉試第一名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父親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久久。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里,還有不少我們以前的鄰居。
他們的神情全都一言難盡。
「真沒想到啊,小巳竟然這麼厲害,首次鄉試就中了舉,還是第一名!」
「當初我還笑話小巳娘呢,現在一看,還是小巳娘有先見之明啊!」
「可不是嘛,你瞧瞧沈秀才考了多少年了,次次落榜,比不得小巳半點。哎呀,現在應該喊他蕭老爺了呢!」
李寡婦掐著腰,早已換上了一副諂媚的樣子。
「我早就說過,小巳他是文曲星降世,將來一定能大富大貴!」
她還沖著書院里面喊:「蕭老爺以后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記我們這些老鄰居啊!」
眾人又開始嘲笑起李寡婦。
畢竟之前和父親分家,她可沒少嘲諷我娘。
有人揶揄,讓李寡婦趕緊再嫁,生個兒子給她考舉人中狀元。
還有人打趣,讓李寡婦干脆嫁給沈秀才算了。
李寡婦一揮袖子,滿臉鄙視。
「嫁給他,供他繼續讀書?說什麼笑話呢,老娘我活得自在,供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有錢沒處花了嗎!」
各種嘲笑震得父親耳朵嗡嗡作響。
待他反應過來后,渾身顫抖,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暈迷不醒。
待我告別孫舉人和同窗,北上進京時,才得知父親已經醒了。
孫舉人不禁感嘆:
「沒想到他竟是你的父親,他可真是荒唐啊,有你這麼好的兒子,怎麼會……」
我笑著沒接話,對著孫舉人深深一拜。
船夫用力一推撐桿,船隨著水波緩緩移動。
故鄉越來越遠,我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
岸邊似乎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惦著腳尖往船上張望。
15.
我到了繁華的京城,休息了幾日,就去了秦府。
曾經的秦通判,現在已經高升為了正三品的禮部侍郎。
見過母親后,他把我拉到了書房。
「好!老夫沒有看走眼啊!」
他入朝不久,正想在朝堂上站穩腳跟,需要我這樣的門生故吏。
我們相視一笑,默契盡在不言中。
秦侍郎把姜姐姐抬成了貴妾,還帶著我參加各種宴會,介紹給他的同僚和好友認識。
在他的引薦下,我拜入了陳閣老門下,閱歷和眼界也大大增加。
隔年的春闈,我一舉入圍,成了年紀最輕的進士。
因為最年輕,殿試上皇帝也格外關注我。
看完我的文章后,他大為贊嘆,稱我有狀元之才,然后笑著欽點我為探花郎。
我有些失落,想成為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