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葉隊的身影消失在病房的門口,我才緩過神來,疑惑地問自己:“他今天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
我以為自己要等到晚上才能見到云羅,沒想到中午剛吃完飯,她就親自到病房來給我送藥了。一看到她,我的心情便立刻有了好轉,感覺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等著被發藥,而是幼兒園的孩子等著被發糖一樣。
云羅溫柔地沖我打招呼,問我今天早上有沒有乖乖地吃藥,隨后把她帶來的藥放到我的手里,像昨晚一樣認真叮囑我。
我快速把藥吞下去,好奇地問她,“你昨晚不是值夜班來著,怎麼這麼快又來上班了?”
云羅無奈地回答道:“有一名護士被新來的患者打傷了。醫院里現在挺缺人手的,所以我就來救急啦。”
“你不累嗎?不需要休息嗎?”
“嗯,還好吧。”被我這麼一問,云羅倒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她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了笑說,“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遇到狂躁暴力的患者,所以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要是我能保護你就好了。”我忍不住在心里說道。可惜我只是一名患者,一名犯了殺人罪的嫌疑犯。我們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未來的人生不會有任何交集。
隨便聊了兩句之后,云羅便主動向我介紹了同樣住在這家醫院的另外一名DID患者的情況。那個女孩兒的病情比我復雜很多,跟她比起來,我覺得自己算是幸運的,畢竟我沒有像她一樣整天跟自己的“幻聽”作斗爭。
為了保護患者的隱私,女孩兒的名字我就用小花來代替吧。
小花今年十八歲,是個聰明漂亮的女孩兒。她的家庭條件很好,但因父母工作繁忙,她從小在孤獨的環境中長大,長期缺少父母的關愛。
十四歲的時候,小花在寄宿學校遭到男老師的性侵,患上了抑郁癥。由于她的家人沒有正確認識到抑郁癥的可怕性和危害性,疏于對她的關心和照顧,小花的病情越來越重,最后因為多次自殺未遂被母親送到醫院進行治療。醫生診斷后發現,小花的病情已經發展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常常感到絕望無助,生不如死,有結束自己生命的意念,需要長期住院治療。
小花說她經常產生幻聽,感覺有人在她的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吵得她頭痛欲裂。最開始,醫生以為幻聽的癥狀是抑郁癥引起的。但是經過長時間的住院觀察,醫生驚訝地發現小花有的時候像變了個人一樣,講話的方式和行為方式變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每次出現這樣的狀況,小花就會忘記這期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這些事并不是她本人經歷的一樣。
陸教授是研究DID的專家,他認為小花的癥狀很像人格分裂,于是對她進行了一系列的評估測試,最終確診小花在患有重度抑郁癥的同時,還患有十分罕見的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
到目前為止,陸教授一共在小花的身上發現了六個不同的人格。為了便于描述,我就用ABCDEF來代替她們的名字吧。
A是最初的核心人格,也就是小花本人,今年18歲。她聰明漂亮,不愛說話,喜歡寫詩,患有重度抑郁癥,喜歡逃避現實,有嚴重的自殺傾向。
B人格年齡最大,她今年30歲,性格沉穩,學識淵博。她的角色像一個大家長,負責管理所有的人格。
C人格年齡最小,只有9歲。她非常敏感,善于理解他人,大部分時間精神恍惚,經常代替其他人格承受痛苦。
D人格15歲,勇敢好斗,愛打抱不平,經常在小花遭遇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
E人格24歲,暴躁易怒,喜歡大喊大叫,喜歡摔東西,她的存在是為了讓小花宣泄內心的負面情緒。
F人格21歲,膽小怕事,容易受驚嚇,害怕陌生人,特別是成年男性。她喜歡畫畫,尤其是人物肖像,有好幾位醫護人員曾經當過她的模特。
很多人認為DID患者是感知不到其他人格的存在的,這其實是一個誤解。有一些DID患者可以感知到其他人格的存在,只是其他人格占用身體的那段記憶主人格不會記得。小花就是個特例,她能聽到不同人格在她身體里說話的聲音(剛開始以為是幻聽),并為此感覺到苦惱和煩躁。
通常情況下,小花在經歷劇烈的情緒變化時會發生人格轉換。她會用不同的人格應對不同的場合,以保護主人格不受傷害。這實際上就是適者生存法則的心理學翻版。
如果我們用“變色龍”或者“變形蟲”來理解多重人格,也許會更形象、更直觀。比如:用自信的人格去應付具有競爭性的環境,用勇敢的人格去面對危險的環境,用脆弱的人格去贏得他人的同情。
這樣我們會發現,多重人格在本質上就是通過頻繁地轉換人格來適應環境的心理現象,是一種適應環境的心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