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秦嵩的鼻子就泛起一陣尖銳的酸痛,兩顆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他把整張臉埋進枕頭里,用枕頭壓著嘴嚎啕大哭起來。
他知道,她只是走錯了路,愛錯了人。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秦嵩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彈力球,越是被她逼迫就越要逆反,越是被她威脅就越是對她產生負面情緒。
這些負面情緒像浴缸里的肥皂泡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高,直到把他的心全部占據,把他們曾經的舊情全部覆蓋,最后他在極度的盛怒和厭惡之下狠狠地把她打倒在地上。
但是隨著秦嵩瘋狂地拿著鏟子在深坑旁邊揮舞,用土把那個編織袋蓋住――那些肥皂泡就狡猾地消散了。
它們爭先恐后地迅速破滅,偷笑著縮進浴缸的水里,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秦嵩的心又變成了浴缸里的一汪清水,平靜但冰冷。
他的腳在床單上痛苦地摩擦,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捂住太陽穴,努力想回憶一些黃媛瑞令人討厭的地方,但不論怎麼回憶,腦海里都是她笑的樣子。
天色漸漸暗下來,秦嵩一直頹廢地躺在床上,哭一會,停一會。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旁邊的床傳來輕輕的“吱呀”一聲。
他慢慢轉過腦袋對著旁邊那張床,魂兒差點被嚇飛:
黃媛瑞正靜靜地側躺在那張床上,她歪著頭,一雙眼睛瞪圓了,靜靜地盯著他。
并且,她依然保持著一條腿彎曲,另一條腿伸直的姿勢,額頭上的血順著眉毛慢慢滴下來。
秦嵩叫了句“媽呀”,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腦袋,那張床就又成了干干凈凈的,連一絲被人躺過的痕跡都沒有。
他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秦嵩感覺自己再這樣躺下去,怕是整個人都要廢掉了。
他喘息了一會,爬起來開了燈,把背包從沙發上拎起來,扔到了另一張床上。
他無法忍受另一張床一直空著,他怕睡著睡著一睜眼,黃媛瑞就又出現在那張床上。
他又翻開背包,想找個剃須刀。
可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他都沒找到,鬼知道他出門前都匆忙地收拾了一堆什麼。于是他又跟前臺索要了一把普通的刀片。
他把肥皂打出泡沫涂在兩腮和下巴,用這個刀片笨拙地刮了胡子。
照了照鏡子,臉頰干凈了,但頭發依然像茅草一樣凌亂。
他顧不了這麼多了,光是起床刮個胡子就已經耗盡了他為數不多的精力。
他不想看手機,也不想知道現在是晚上幾點,又一頭栽倒在枕頭上。
他的思緒像一團線頭一樣凌亂。
仰躺著的時候,他在思考會不會床下趴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背緊緊地貼著著他的床板……他記得初中的時候同桌給他講過一個這樣鬼故事,叫心連心,背靠背……
他不想仰躺了,又改成趴著。可是他又想到,會不會床下仰躺著一個人,那個人的鼻尖和額頭緊緊地貼著他的床板,那樣他們就成了面對面……
秦嵩煩躁地翻了個身,又改成側躺。
這時候幻覺里的黃媛瑞又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她剛才在另一張床上,也是用這樣的姿勢側躺的……
秦嵩敏感地往那張床上看了一眼,床上除了他那只黑色的背包什麼都沒有。
最后,他終于躺不住了。他坐起來,把枕頭靠在腰上,打算坐著睡。
困意漸漸襲來,他的腦袋一會兒垂到左邊,一會兒又垂到右邊。
他做夢了,夢到自己又回到了當年那趟列車上。
他坐車的時候就是這樣睡覺的――腦袋一會垂到左邊,一會又垂到右邊。
一陣腳步聲從背后傳來,好像有人在穿著小短裙和高跟鞋吧嗒吧嗒地行走。高跟鞋的主人似乎還佩戴了手鏈或項鏈,帶來一陣叮當的清脆聲響。
秦嵩雖然閉著眼,但他完全能想象到那雙高跟鞋上面是一雙怎樣的腿。這雙腿白皙,嫩滑,上面被座椅壓上了兩個紅印兒,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兩條腿一條直著,另一條彎著,它們看起來好像已經僵硬了……
秦嵩猛地睜開眼,又醒了過來。
他已經將近40個小時沒有進食和合眼了。
【第6章 恐怖故事(四)】
第二天,秦嵩頂著一頭亂發和兩個烏青的眼圈從樓上下來,到前臺還刀片。
前臺昨天那個會講中文的女孩已經不在了,換成了一個胖胖的女孩。
胖女孩打量了一下秦嵩的樣子,用一口帶著新加坡口音的英語禮貌地問秦嵩是否需要幫助。
秦嵩敷衍地朝她擺了擺手,把刀片遞給她。
她接過來,詢問秦嵩他房間的房號。
秦嵩甩下一句“416”,從兜里掏出口罩戴好,走出了酒店。
他在手機上搜到酒店附近有個華人開的藥店,于是跟著導航走了過去。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店主正在給一個女顧客講著什麼,秦嵩聽到他們好像在討論感冒和抗病毒。
他沿著貨架轉了一圈,走到店主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