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預料的責斥、痛罵，統統不存在，甚至連句批評的話語都沒有。

然而，局長大人輕敲桌面的聲音，就仿佛一把錘子不斷敲打在他的心臟上，讓他心頭狂跳不止，難受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種令人心悸的壓力，他在曹志那里沒體會過，在邱維平、汪國忠那里更沒體會過。他敢保證，哪怕是見到市領導，他都不會如此地忐忑慌張。

真是邪門了！

“局長，都是我疏于管理……”齊茂榮艱難地咽了口唾液，囁嚅著開口認錯。

敲擊聲戛然而止。

觸及局長驟然變得陰冷的眼神，齊茂榮心中不禁一顫，下意識地住了嘴。

隨后他聽到了一句讓他感到渾身冰冷寒意徹骨的話。

“你走吧。”

齊茂榮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漢字博大精深，同樣的一句話，在不同的語境下，所表達的含義是截然不同的。

眼前這種情形，局長所說的‘你走吧’，就絕非讓他離開辦公室這麼簡單，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要他直接卷鋪蓋滾蛋。

雖說想免他的職，需要市里決定，但作為公安局的一把手，周翊的意見，無疑也是至關重要的。

不行，他得馬上去找邱維平，這個鍋絕不能讓他一個人背。

如果這些人坐視他被免職而不管，那可就別怪他翻臉了。

……

齊茂榮走出局長辦公室，就看見他手下的警員李林森迎面走來。

“大隊長。”李林森例行問候了一聲。

齊茂榮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急匆匆地離去。

看著那道顯得有些倉皇的背影，李林森不用猜都知道，齊茂榮剛才一定是被局長給狠狠收拾了。

輕吸了一口氣，他敲響了局長辦公室的門。

“局里經過考慮，決定任命你為刑偵大隊副大隊長，你覺得自己能夠勝任嗎？”

局長開門見山的一句話，讓李林森的呼吸為之一窒。

所謂副大隊長，充其量是個正股級，嚴格來說都不算行政級別。但是，這畢竟是具備一定職權且有別于普通刑警的重要職位。

擔任副大隊長，意味著李林森將擁有對刑偵大隊日常工作的發言權，以及實際指揮某一中隊行動的命令權。

更重要的是，這份任命，體現了局長對他的看重。

“報告局長，我能！”李林森簡短有力地回答道。

“做好準備，以后刑偵大隊，就看你的了。”周翊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林森微微一怔。

看他的？

可齊茂榮才是大隊長啊。

除非……

沒等他細想，就聽到局長又說道：“你現在的任務是，尋找志同道合的隊友，組建一支召之能戰的刑偵隊伍，關鍵時刻能擔負起這身警服應該擔負起的職責。明白嗎？”

李林森迎著年輕局長殷切期待的目光，心里被一股難以言表的興奮和激動充斥著。

因為，他賭對了！

這位新任局長確實有著徹底改造公安局現狀的想法，并已經付諸于行動。

士為知己者死！無需多言，跟著干就完了！

畢竟，那也是他的理想！

李林森站直了身體，右手抬起向局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警禮。

周翊望著對方嚴肅而堅定的面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天，縣長嚴向宇問他‘我能相信你嗎？’，當時的他也一樣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這樣敬了一個警禮。

他剛才那一番言語，如果對汪國忠之類的人說，換來的只能是‘我們先表面上迎合一下他……’；

如果對齊茂榮之類的人說，結果只能是對牛彈琴；

也只有像李林森這樣心中存有理想和具有強烈正義感的熱血青年，才會被他的話所打動。

周翊其實很清楚，作為一個重生者，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多多少少摻雜著功利主義和投機主義。

他永遠成為不了嚴向宇、李林森和饒余那樣的人，但他敬佩嚴向宇、李林森、饒余那樣的人！所以他會竭盡所能，幫助和保護好這些人。

……

十一月二十三日。

陽城市人民政府發布【2005】第24號任免通知。

任命高博同志為陽城市公安局副局長；

任命苗進偉同志為陽城市公安局副局長；

任命饒余同志為陽城市公安局政工室主任；

任命韓永輝同志為陽城市公安局紀檢組組長；

任命邵名寶同志為陽城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隊大隊長；

任命蔡曉波同志為陽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隊教導員；

免去汪國忠同志陽城市公安局副局長職務；

免去黃金平同志……

免去黎光輝同志……

免去齊茂榮同志……

……

消息傳到陽城市公安局，整個辦公大樓都顫了好幾顫。

所有警員都心里只有一個感受――公安局真的要變天了！

常務副局長汪國忠、政工室主任黃金平、紀檢組長黎光輝還有刑偵大隊長齊茂榮均被免職，再加上負罪潛逃的原治安管理大隊長程守奎，以及被開除公職的教導員馬彥才、副大隊長孫振祥等人。

新任局長揮動四十米長的大刀，咔咔兩下，就將公安局原班人馬死傷慘重，從而向所有人清晰明確地傳達了一個信息――這陽城公安局，到底是誰說了算！